「妳穿什麼都好看。」他換了溫柔口吻。
「可宮外跟宮里環境不同,我真的沒有主意。」陳妃嘟嘟嘴。
「妳又用不著到宮外去,管宮外的環境做什麼?」玄熠卻道。
「怎麼不用?」陳妃著急,「過幾日,我就要隨王爺您出門微服私訪了,我得早早準備才是。」
「哦,原來妳說的是這個。」玄熠呵呵笑,「那妳就不必擔心了,因為我決定讓妳好好在宮里養身子,不必跟著我四處奔波了。」
「什麼?」她雙眼一瞪,「王爺您……您不要我隨你去了?可,可我放心不下,沒人在身邊伺候您,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
「這個妳就放心吧!」玄熠擺了擺手,「我會另找個人的。」
「找誰?」陳妃驚得脊梁都硬了。
他並沒有答她,只看向如意,彷佛很隨意地問︰「妳願意隨我出宮去走走嗎?」
「我?」如意錯愕得幾乎開不了口。
這個把她拋下不管不顧許多日的男子,此刻,竟當眾把如此的榮耀扣到她的頭上。他對她忽冷忽熱的態度,實在讓她琢磨不透呵。
「王爺讓她隨您去嗎?」陳妃倒先嚷了起來,「那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玄熠斂了笑容,語氣不再似先前一般溫柔。
那俊顏下的威嚴隱隱地顯露,陳妃不敢再胡亂叫嚷,只得俯首稱是。
本想炫耀一下玄熠對自己的寵愛,不料,卻在情敵面前顏面盡失,一場歡喜如同竹籃打水,化為空空如也,這位驕傲的美人哪里受得了如此的打擊,只見她忽然面若死灰,捂著肚子直喊疼,跌倒在椅子上。
月中之時,如意換了便裝,隨著玄熠出發了。
按照行程,一行人會先走訪京城附近的城鎮,而後順著京道南下,直到秋天降臨的時候再回來。
如意一身婢子的打扮,行路時隨侍在玄熠的大車之內,但每到一處客棧,玄熠卻並不喚她侍寢,只吩咐店家收拾一處干淨的廂房,供她單獨住宿,
因為是微服探訪民情,所以地方上的官員並不知道玄熠的到來,一行人中雖不乏高官,但並不敢張揚,也跟著扮作普通商賈。
這一日,他們來到一處寧靜的小鎮,正值晌午,艷陽高照,人馬皆饑渴困乏,玄熠見鎮上有不少食肆,便挑了間干淨的,命侍衛將車停妥,吃了午飯再上路。
食肆之外,有個擺著玩器的小攤,如意閑得無聊,便走過去東挑西選。
忽然,她看到一件奇怪的玩意兒。
那玩意兒像是綠玉做的,分成玲瓏的兩半,天衣無縫地扣在一起,彷佛兩只握在一起的手。
她順手拿起來玩耍,讓它們分分合合,發出清悅的撞擊之聲。
「小泵娘,不買就別亂踫!」攤主惱怒道,「這玉做的東西很容易踫碎的。」
「老伯伯,真對不起。」如意連忙放下,笑了笑,「請問,這東西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用的?」
「要買就買,不買就放下,少在那唆唆的。」攤主不耐煩地答。
「這叫比翼扣,可以分開佩戴,也可以扣在一起。」她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名年輕男子,細心解釋,「民間男女常用這個做訂情信物。」
如意愣怔地抬頭,看到新科狀元丁鵬舉站在一旁,正挑起那玉扣,對著自己微笑。
這位狀元郎很受玄熠器重,微服私訪的這段期間,他一直跟隨玄熠左右,評論朝政、指點民情,好不春風得意。只不過,由于如意一身婢子的打扮,又不陪玄熠侍寢,所以,他似乎不知道如意的身份,閑暇時,常跟如意有說有笑的。而她因為喜歡他優雅博學的談吐,所以也願意與他聊天。
「如意姑娘,如果妳喜歡這比翼扣,我買來送給妳如何?」只听他輕輕地道,雙頰似乎有些緋紅。
「送給我?」如意錯愕之余,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起來。
的確,丁鵬舉是一個不錯的青年,相貌英俊,知書識禮,跟玄熠相比,他的身上少了危險與深沉,多了一份純淨的氣息。若不是身有所屬,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接受他的這份禮物--這份據說是民間男女用來訂情的禮物。
「如意姑娘不肯接受嗎?」丁鵬舉看到她哈哈大笑,羞得手足無措。
「她的東西自然有別人給她買。」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玄熠不知什麼時候跨出了食肆,也不知剛才的話听到了多少,只見他俊顏微凝,踱到小攤旁。
「老伯,」他扔出一錠銀子,「這比翼扣我要了,你幫忙找根紅繩,把它穿起來。」
「是、是。」攤主立刻笑逐顏開,「不知公子是要一根紅繩,還是要兩根?」
「有區別嗎?」他劍眉一挑。
「當然有了,一根紅繩只一個人佩戴,兩根紅繩嘛……您就可以跟您的心上人各戴一半。」
「一根就成。」
攤主連連點頭,將那綠玉扣小心地穿好,遞到玄熠手上。而玄熠,不言不語,只面無表情地攬過如意的肩,攏起她的秀發,將比翼扣系到她的脖間。
「送、送給我的?」如意霎時感到萬分激動,唇舌囁嚅。
其實他送給她的東西已經不少了,一座景陽宮,一堆太監宮女,還有滿盒子的首飾,滿箱子衣服……但惟一一件親手送給她的東西,卻是這一件。
雖然,這綠玉扣不貴,雖然,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綠玉所制也不得而知,然而她模著胸前小小的石子,彷佛在模著一顆溫暖跳躍的心。
她愣怔,一旁的丁鵬舉更加愣怔。
隨行的周大人附到丁鵬舉耳邊輕輕提醒道︰「那是新進宮的娘娘,你怎麼如此大膽?」
狀元郎這才恍然大悟,嚇得臉色煞白,幾乎當場彬下求饒。
而玄熠的臉色似乎更為蒼白,沒有再理睬任何人,依舊不言不語地踱進食肆,獨自坐到窗邊,郁悶孤飲。
「王爺又在空月復喝酒了。」周大人搖頭嘆息道︰「每一次遇到不開心的事,他總是如此,勸也勸不動。」
「空月復喝酒很傷身子的,王爺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如意擔心地問。
「或許是因為剛才在路上看到的民情,」
原來他是為了國家大事而煩心……剛才,她還存有一絲妄想,以為他是因為她和丁鵬舉說笑的緣故,引得他吃醋呢。
呵,她真傻,他們兩人並無夫妻之實,她憑什麼讓愛妾如雲的他,為了她這個不相關的人吃醋?
「娘娘您幫忙勸勸王爺吧!」周大人又道,「好歹讓王爺吃幾口菜再喝酒呀!」
「我勸管用嗎?」她懷疑。
「試一試總比不試的好。」周大人慫恿。
「那……那我就斗膽試一試。」眼前的事對她而言,豈非一個挑戰?如果玄熠真肯听她的,就證明了她定能俘獲他的心,以便將來完成義父交予的任務。
于是她先跟小二要了些東西,接著邁著從容的步子來到玄熠身邊,她輕輕坐下。
「公子不習慣吃這些山野粗食吧?」她一邊翻著菜譜,一邊微微笑。
出宮之前,玄熠便有交代,不讓人再叫他王爺,一律改口喚他公子。
「怎麼不習慣?」玄熠搖頭,「妳大概不知道,我自幼是在山野中長大的,十歲那年才進宮,小時候,山梨,酸棗、桑椹、野殯果……我哪一樣沒吃過,」
「真的?」他跟自己聊起這些兒時瑣事,她很愛听,彷佛在分享他的小秘密,「那麼公子小時候最愛吃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愛吃的……」他略微沉思,「但進了宮之後,最喜歡吃……小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