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怎麼有機會與他單獨相處?」如意搖搖頭,「他是一個警惕而多疑的人。」
「听說明日他要帶娘娘前往千鳥湖畔的行宮?」
「對。」她不解地望著他,「可這也沒用,在宮外他更加不會與人獨處。」
「娘娘不了解千鳥湖的故事,所以當然會以為沒有機會。」司馬宣笑,「但主人知道,我也知道,這一次,玄熠定會遣開侍衛,與您單獨度過良宵的。」
「為什麼?」千鳥湖有什麼特別的故事,能讓一向多疑的玄熠放松戒備?
「因為這是……習慣。」他意味深長地答。
「習慣?」這個詞讓如意更加迷惑不解,不過看他一副不想透露太多的樣子,她也不好多問。
「總之娘娘見機行事便是,別忘了,在刀上涂上毒藥,以防萬一。」
「我……」她咬著唇,十指糾纏。
「怎麼,娘娘不願意?」司馬宣注意到她細微的小動作,眉一挑。
「義父的吩咐,我怎麼敢不照做?」
「可是娘娘在猶豫。」
「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在猶豫,是因為害怕行動會失敗,還是因為懷揣有別的心事?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這會兒,腦子一片空白。
「主人就是猜到娘娘會猶豫,才會叫小的當面來勸說娘娘的。」他微微笑了。
「義父他……」他竟如此神機妙算?
「其實這不難猜測,玄熠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對情竇初開的女子來說,要殺死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有些困難。」他語帶諷刺地道。
「我並非因為這個!」她著急地解釋,但越著急,越反應了被人說中的心情。
「主人也是因為害怕娘娘會與玄熠日久生情,所以才決定速戰速決,讓您趁著千鳥湖之行下手。」他拱了拱手,「總之,主人的話我全都轉達了,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娘娘您自個兒決定吧。時候不早了,小的也該告退了。」
「大人請放心,」她只得如是說︰「義父的命令我不會違抗的。」
「希望是他老人家多心了。」司馬宣呵呵一笑,轉身步入夜色之中。
如意望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這才幽幽地沿著宮牆往回走。
夜風颼颼,她仰望婆娑的樹影,禁不住有一種無力又無奈的感覺自心底升起,彷佛自己就是那些無助的樹,被風肆意摧殘。
忽然,她听見一陣異響。
經過訓練的耳朵一向能捕捉不尋常的響聲,即使在愣怔失神之中,也能立刻本能地保護自己。
「誰?」她月兌口而出,望向樹叢。
樹叢里寒寧了一陣,走出一個女子。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嘻笑道︰「表嫂,是我呀!」
如意半晌才看清,原來那是南安郡主橘衣。
「郡主?」她疑惑地道,「這麼晚了,您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
「哈,表嫂您不也在這兒嗎?不必大驚小敝的。」橘衣很友好地拍拍她的肩,看她仍舊瞪著自己,便小聲而神秘地附在她耳邊,「實話對您說吧,我……我剛剛在跟人幽會呢,」
「幽會?!」她的臉不禁一紅,彷佛對方在影射她跟司馬宣。
「對呀,我娘幫我找的夫君我不喜歡,所以就邀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這兒見面,唉,不巧被嫂子您踫到了。」橘衣聳聳肩,「嫂子,您可別告訴別人哦,否則我被打死的。」
「我當然不會多語的。」如意半信半疑地答。
「多謝嫂子!」橘衣朝她盈盈一拜,「那我就先回去了,嫂子您自個兒多散一會兒步,恕我不能奉陪了。」
她急急轉過身子,提裙想跑,卻忽然覺得脖間多了一只利爪,直逼她的咽喉。
「嫂、嫂子……妳這是干什麼呀?」橘衣眼珠子亂轉。
「郡主請先留步。」如意冷冷地道︰「我還有事要請教。」
她當然不能就此放走橘衣,多年的訓練教會了她,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否則自身難保。盡避,她並不想對付這個清純可人的少女,但明天就要執行義父的命令了,為保萬無一失,怎能輕易地相信別人?
「郡主剛才看到了什麼、听到了什麼?」
「沒有呀!」橘衣裝傻,「我只看到了嫂子您。」
「妳能說出這樣辯解的話,說明妳一定看到了、也听到了。」她更加篤定。
「哎呀,嫂子,您冤枉我了!罷才我只顧著跟情郎幽會,真的沒在意您在做什麼。」
「難道剛才樹叢後藏有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我會分辨不出來?」如意搖頭,「郡主,妳還是說實話吧。」
橘衣沉默了一陣,終于嘆了一口氣,收起嘻笑的表情,正色道︰「說得對,不虧是太上皇訓練出來的人,果然不凡。」
「妳已知道了我的身份?」這如意倒沒料到。
「剛才听了妳跟司馬宣的對話,不知道,也猜到了幾分。」橘衣輕笑,「這天底下,能讓司馬宣如此恭敬地喚他『主人』的,除了當今的太上皇,再無別人了。」
「妳在跟蹤我?」難道,橘衣早已懷疑她的身份了?
「不,我恰巧在月夜下獨自散步,看到嫂子妳行色詭異,便好奇地跟了過來,不是存心的。」
「既然妳已經听到了,」如意收緊厲爪,「那麼恕我不能留妳了。」
的確,她的義父就是昔日的南桓帝,今日名存實亡的太上皇--那個被玄熠奪了皇位,放逐到江陵的可憐老人。
「等一下!」橘衣叫道,「有一件事,我在臨死前必須告訴妳,請容我說完,反正我已經在妳的手上,跑不了的。」
她凝了凝眉,猶豫之後,終于答應。「好,郡主請說。」
「世上美女千千萬萬,嫂子妳可曾想過,為何太上皇偏偏挑中了妳,為何表哥如此寵妳?」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在引誘她吧?引得她失神好趁機逃走。傻瓜才會上當!雖然,她的確曾在無數夜里,苦苦思索過這個問題。
「真的不想知道嗎?」橘衣彷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是怕我在騙妳吧?如果妳肯跟我去一個地方,就知道我不是在騙妳了。」
如意不禁失笑。這位郡主真當她是傻瓜?一旦離開了這寂靜的角落,一旦宮中侍衛警覺,她非但沒有機會滅口,反而會遭來殺身之禍。
「妳還是不肯相信我,」橘衣嘆一口氣,「也對,如果換了我,也會不信的。那好,妳動手吧,請動手的時候爽快一點,讓我死得沒有痛苦。」
她這麼說,她反倒猶豫了。
心中的好奇不斷地擴大,好奇對方到底要跟自己說什麼?那個地方,又是什麼所在?
這種好奇迫使她微微松了手,試探地道︰「如果我暫且相信妳,妳可介意我點妳的啞穴?」
點了對方的啞穴,讓她不能向宮中侍衛呼喊求救,再仍用利爪扼住她的致命所在,讓她在前面引路……相信這樣于己不會有危險吧?
「看來,嫂子的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橘衣卻微微笑了。
「什麼意思?」
「倘若妳對我表哥無情,也就不會這樣好奇了。」她指了指前方,「趁著還未到三更,我們快走吧,否則表哥理完政務前去妳寢宮卻又找不到人,嫂子妳豈不是暴露身份了?」
如意沒有回答,算是默許。于是便由橘衣引著,往一所幽僻的所在走去。
走著走著,眼前呈現出一座她從未涉足過的小樓,而更令她詫異的是,這小樓便在她居住的景陽宮內。
「這是什麼地方?」她四顧打量,解了橘衣啞穴,「我怎麼從沒來過?」
「景陽宮這麼大,嫂子沒來過一兩處的,也不奇怪。」橘衣道,「何況,這里平日對外聲稱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