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游 第25頁

人們都說,如意的下嫁彷佛公主的大婚,攝政王對這個女子寵得過份,寵得不合常理。

這一天,下了早朝,丁鵬舉跟在玄熠身後久久不肯離去,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玄熠發現他的異樣。

「臣……臣有一事想請求王爺。」

「盡避說。」

「臣成親之日,想請王爺賞光前去觀禮。」

「哦?」他一怔,「為何忽然想起這個?」

「不是忽然想起的,是一直都有這個心願,那日與如意見面之時,她也很贊成臣的想法。」

「如意?」眉一挑,他相當意外,「怎麼,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面?」

她竟背著他與別的男人私下會面?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頓時溢滿心胸,但他盡力克制。都要把她嫁給別人了,他能做出這樣的狠事,她怎麼不能跟未來的夫君見見面?

「那日在南安郡主的安排下,臣與如意聊了兩句,請王爺恕罪。」

「你們是未來夫妻,本就該經常見面才是,何罪之有?」玄熠只得微笑回答。

「那麼王爺是答應參加臣的婚禮了?」

「我……」他該答應嗎?看著她走入別的男人懷抱,自己一定會非常傷心吧?但如果去了,也有一個好處--能讓他對她永遠死心。

好吧,那就去送她最後一程吧!從此以後,如同隔著天涯,即使兩人同在京中,也無法再見面了。

看著她嫁人,就像把這段記憶親手放入棺材,蓋上板,錘上釘,一輩子塵封。

于是,他點了點頭,讓丁鵬舉歡天喜地離去。

只不過他沒想到,她成親那日,竟會讓他這麼痛苦!

那一日的前夜,他徹夜未眠,拚命想把她的影子從自己的腦海中抹掉,那影子卻輕輕松松地不斷閃現,逼得他快要發瘋了。當太陽自東牆升起,當他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之下,踏入丁鵬舉的家門,坐在那張為主賓準備的椅子上時,他的思緒更加混亂。

他看到她身著嫁衣的艷紅身影,從地毯的那一端緩緩走來,雖然遮著蓋頭的臉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但他可以感到,她渾身上下,似乎透出一股濃濃的喜悅之情。

鑼鼓喧囂,人們的鼎沸之音不絕于耳,對他而言,四周的一切彷佛都不存在,他只是盯著她,眼中只有她。

餅了這一刻,一旦禮成,她就再也不屬于他了。

從今以後,她將是丁鵬舉的妻子,為姓丁的煮飯生子,與姓丁的說笑談天,夜里躺在那人的身旁。

不,他不能想象!不能想象她賴在別的男人懷里撒嬌的模樣。她初入宮那夜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眼前,清楚地記得,她當時的羞怯與笨拙……他當時沒有踫她,難道就是為了日後讓別的男人踫她?

不,她的清白之軀本就屬于他,他不能拱手送給別人,男人的自尊心不容許他這樣做,愛她的心也不容許他這樣做!

「且慢!」

當司儀準備宣布新人「一拜天地」時,玄熠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喝道,

「王爺,出了什麼事嗎?」丁鵬舉詫異地問。

「婚禮不能再繼續,就算我出爾反爾……我要帶如意離開。」他上前一把握住新娘子的手,用力一扯,將她扯到自己身旁。

但新娘子似乎不太願意如此,只見她身子僵硬,受了驚嚇一般,拚命往後退。

「王爺,這是為何呀?」丁鵬舉一臉錯愕的表情,「臣做錯了什麼以致讓您反悔了?」

「不,你沒有做錯,」玄熠囁嚅,「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她嫁給你的……」

此話一出口,滿堂賓客嘩然。

「王爺莫非您舍不得如意?」丁鵬舉大膽地問。

他不語,用沉默表示承認。

眾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後,紛紛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如果臣不肯呢?」丁鵬舉朗聲道。

「就算你不肯我也要把她帶走!」抬眸與對方對視,他語氣堅決。

「王爺真的這麼喜歡如意?那麼當初為什麼要把她下嫁給臣呢?」

「我……我後悔了。」

橘衣曾說過他會後悔的,這話一點也沒錯,他彷佛受了詛咒,擺月兌不了這樣的

宿命。此刻,哪怕自己成為全國上下的笑話,他也要說出真心話。

「恐怕臣不能遵命,新娘子不能讓您帶走,」丁鵬舉微微一笑,「臣今天的婚禮也要照樣舉行。」

「你敢抗命不遵?」

「臣只能如此。」丁鵬舉朝新娘子邁進一步,忽然將那紅蓋頭一揭,新娘的容顏呈現在大廳廣眾之下。

那女子竟然……竟然不是如意!

美貌的臉上沒有那一道疤痕,雖然身姿同樣婀娜,但五官陌生,與如意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這……這是誰?」玄熠愣怔。

「王爺請恕罪,這是臣的表妹。」

「那麼如意呢?」

「她已經走了,臣和南安郡主為她準備了一些盤纏,助她離開京城了。」丁鵬舉跪下道︰「那日與如意姑娘見面之時,她對臣說,她已心有所屬,就算與那個人永不相見,她也不能嫁給臣,臣被她一片痴情所感動,便決定幫助她。王爺若怪罪,請怪罪臣一人便是,不要再為難如意姑娘了。」

「那你為何還請我來觀禮?」玄熠不知此刻應該喜悅,還是應該惱怒。

「臣斗膽,只是想試試王爺您對如意姑娘的心意。雖然如意姑娘叮囑臣不要把她的行蹤告訴您,但臣想,如果王爺您真的對她戀戀不舍的話,就算違背與她的約定,臣也一定要把她的去向稟報您。」他意有所指地問︰「王爺,您想知道嗎?」

他還能說什麼?此刻,除了狂喜,再也沒有其它詞語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但她會原諒他嗎?如果找到她,她還會再理睬他嗎?

這個村莊很寧靜,疏疏落落的幾戶人家,一望無際的田野,偶爾有白鳥從山谷那邊飛來。

如意在這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日出則作,日落而息,彷佛可以把前塵往事統統遺忘,化為這寧靜村落的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子。

她在門前種了一些瓜菜,屋外栽了幾棵果樹,閑暇的午後,陽光正好,她便會坐在院子里,朝咯咯叫嚷的母雞撒一把米。

因為她臉上的那一道傷疤遮蓋了原先的美貌,所以,村里人也只把她當成一個孤苦無依的外鄉女孩,接納了她。

這里很僻遠,京城的消息很少能傳到這里。這樣也好,可以讓她不必牽掛「那個人」,即使心存掛念,也無從懷念。

轉眼之間,春天到了。

南方正是多雨的時節,每天時不時的,便會有浙瀝小雨,從天空上滴滴落下,清爽而可愛。

如意穿著草簑,在田里一邊耕種,一邊听著雨聲,累了,便坐在田邊的溪側,數一數頭頂的桃花開了幾枝。

這一天,村頭忽然出現了一匹紅馬,疾馳著,朝她的方向奔來。

她被馬蹄聲吸引,抬頭觀望。

她看到一個橙衣少女騎在馬上,一邊揮手,一邊叫著她的名字。

馬兒停下,橙衣少女一躍而下,滿臉盈盈的笑,「如意姊,是我呀!幾個月不見,難道不認識了?」

「郡主?」如意臉上滿是意外的表情,「妳怎麼……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

「特意來看妳呀!」橘衣模模她身上的草簑,彷佛感到十分新奇。

「怎麼忽然有空?」

「不是忽然有空,是有人強迫我來的。」

「誰?」她心里泛起一種預感,其實明明猜到是誰,卻不敢想象。

「那人正在村口的榕樹下等著呢,怕妳不肯見他,所以差我先來探探妳的心意。」橘衣嘻嘻笑,「好姊姊,妳就不要再裝了,其實妳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如此牽掛妳的,沒有第二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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