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床嘎滋響 第9頁

「很差。」

他以為在林意真的臉上會看到惱色,沒想到沒有。

「呀,我問你簡直像問豬一樣嘛,大叔,你恐怕也沒讀過什麼書吧?想也知道……」她轉身。

樊御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但因為戴了假皮的緣故,外觀看不出來。

她居然敢罵他是豬?想他樊御是出身名校哈佛,高學歷的光環足以刺得她那黑輪眼張都張不開哩!有誰看過豬念哈佛的?

「你的職業是司機吧?雖然說下午是開計程車,到了晚上又開靈車,但是有什麼差別呢?無論載死人、載活人都是載人嘛……呵呵呵……」

林意真好得意她的推斷,又補充了句︰「不過,職業無貴賤,我不會看不起你的啦!」

誰敢看不起他?夠了,他必須停止她永無止境的自言自語。

「林女士!」他首度主動開口。「有人說過你很吵嗎?」

林意真當場愣住。

樊御抬頭望向那個張口結舌看著他的女人。「你不以為該保留點體力面對明天的面試嗎?」好心地提醒她。

「我、我有在認真準備啊!我正在認真復習《面試成功100招》啊……」她無辜答道。「不信的話你隨便考我一題機智問答。」

「請問你做過最光榮的事是什麼?」樊御想也不想就問出他手下人事部陳經理最愛問的「經典」問題。

「呵呵,這個我早就準備好了!」她頗具自信地回答︰「在我念商專的時候,參加學校舉辦的‘超級大胃王’比賽,在短短五分鐘之內就吃光了‘十七’碗魯肉飯,破了創校以來的紀錄,呵呵,其實我那時候是抱持著不吃白不吃的精神報名的,還餓了三天三夜……喔,離題了……

呀,我的重點就是,請相信我,我絕對會拿出狂吃魯肉飯的精神,為貴公司拼命的!」

樊御听了差點沒笑出聲,他的嘴角抽動……這種人,壓根兒不是來面試,是來鬧笑話的吧?听到這種話不得內傷才怪,他應該為人事部陳經理加薪的。

「非常具創意的回答,相當好。」壞心眼發作中。

樊御決定鼓勵她這樣回答。因為這樣一來樊氏就可以少掉聘用一個米蟲的風險。拜托,現代社會還有人認真參考面試求職手冊的嗎?老套過時!「我也是這麼覺得……呵呵……」林意真搔搔頭,萬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樊御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會有她這種單純人種存在。

「大叔,嗯……我想……你在跑路中對吧?」她看了看坐在角落面無表情的樊御。「你的臉也是假的吧?呵。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可以感覺得出來你應該是個好人。」如果是個壞人就不會借錢給她,也不會陪她沙盤演練了。「如果不小心走錯路,再走回正途就好了。所以,快點回家吧,你的家人都等著你呢。無論做了再壞的事,都願意包容你,這就是家人。」

樊御原想失笑,但卻對上了她的黑輪眼,那雙眼寫滿認真。接著就看她拿出紙筆低頭抄寫了些東西,然後遞給他。

「我雖然工作了幾年,但戶頭里沒什麼錢,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先拿去用沒關系。」那是帳號和密碼。

樊御的心被什麼東西……軟軟的、柔柔的,給撞了一下。

「呃,我並不是……」他抬眼看她。

「收下吧。」她將紙條硬放到他手里。「記得要好好對待你的家人。」

那手心傳來的熱度,是眼前這個有黑輪眼、他一直覺得蠢極了的女人的。

當、當、當、當……飯店里的大鐘傳來整點報時。

深夜十一點了。

「你是說十一點到十二點,沒錯吧?」她加了件外套,往鐵梯走去。

他也站起身,見到她一步步往下爬的身影,沖動地月兌口而出︰「你現在要去哪里?」

走廊的燈早就全滅了,四周是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她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就在原地等著吧。」她抬頭。「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吧。」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何要她在十一點到十二點離開,但她想或許他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私下處理也說不定。

樊御在想自己是不是很混帳?他居高臨下看著她,覺得她好小好瘦弱,就這樣身陷在黑暗中。如果他再把梯子收起來,她若遇到變態客人趁著黑暗來非禮她,不就無路可跑?可是她力大如牛啊,心底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不,他不能拿他的終身幸福來開玩笑,或許不是她,還有其他人會利用這個梯子爬上來。

他陷入掙扎……最後他一個人坐在入口處,沒有收起梯子。

只因為他看到她一個人在黑暗中,瑟縮著身子倚在鐵梯上……

午夜十一點四十五分。

樊御全神貫注地傾听四面八方的聲音,風聲……雨聲……滴答聲

外頭風雨交雜。這是個他永生難忘的台風夜,因為這個晚上關於他此生幸福。

奇怪嗎?父母的婚姻明明十分幸福美滿,但他卻絲毫不想走入婚姻。歸咎原因,只因多年來交往的對象,總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產生想定下來的念頭。他事業心重,在他眼中,家人第一,事業第二,友情第三,而愛情永遠墊後。婚姻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制度。他偶爾需要女人,但他不會一直需要同一個女人。

只有風雨聲。

他的四周擺滿了大大小小無數支手表,這些表都是他今天一路上向路人用重金買來的,謹慎的他還特別用公用電話對時,每支都調整地和中原標準時間一樣。

他無法容忍任何一點差錯發生,絕對不行。

而現在,眾手表們仍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時間都指著︰十一點四十八分。

倒數十二分鐘。

他發現自己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著,不知不覺手掌心已經濕了。

餅份的平靜。

他的父親是個老奸巨猾的家伙,和他相處三十年的他再清楚也不過了。

他怎可能輕易放過他?還是他早已躲在暗處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思及此,他像個瘋子般環顧四周。四面空空蕩蕩,木櫃仍好端端地擋住窗口,一切看起來和一個小時前並無不同。他繃緊神經,全神貫注地傾听,留意著四周的情勢。

他的心跳如雷,怦怦怦……

地板上的手表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他已經分辨不清心跳聲或是秒針的聲音。

倒數八分鐘……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閣樓出入口。鐵梯上還倚著那女人,看來似乎在打盹。

倒數五分鐘……

如果有人往他身上撲,他會使出他苦練多年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得老遠。

倒數四分鐘……

依舊只有風雨聲,詭異的氣氛壓得他幾乎窒息。他在心里幻想眾女會對他使出的招式,想著如果她們一起上的話,他該如何破解。

倒數三分鐘……

有動靜!他听到「吱、吱、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這代表什麼?暗號嗎?

她們要行動了!

他的全身肌肉此時此刻蓄滿了力量,就等著敵人來襲。

倒數兩分鐘……

「吱、吱……」角落那黑影竄出。

老鼠!居然是又黑又肥的大、老、鼠!

「哇——」樊御大叫,顧不得形象,只知道在榻榻米上四處竄逃。

他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老鼠!

那老鼠像是也被他嚇了一跳,四處逃竄。小小的閣樓里,一人一鼠四處奔逃……

「發生了什麼事?」林意真原睡得迷迷糊糊,卻听到他的叫聲,她馬上爬上閣樓。

「站住!下要靠近我!」樊御嚇得爬上木櫃,他大叫︰「不要靠過來!」

林意真被他嚇了好一大跳,壓根兒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是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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