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模可以,父母會接一條管子到屋內造個小海池讓她模個夠,但那就失去了原意。
想起父母,梅希亞鼻頭一酸,胸口繃得緊緊的。
為什麼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平?為什麼當她能回報父母恩時,他們卻離她而去?七千三百多個日子里,父母為了她從未擁有什麼物質享受,總是無怨無悔地陪伴著她調養身體;而當她完全康復,懷著興奮心情想大聲告訴父母時,迎接她的卻是他們的死亡。
「爹地,媽眯!」她身子一軟,滑下護欄,她終于抑不住心中堆幟的苦痛,傷心的眼淚放肆地奔流。「為什麼你們丟下我一個人?希亞好想在你們身邊。」
一七九五年九月夏末秋初北大西洋海上
「撒多,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如何?」低沉的嗓音來自背向窗口坐在書桌前的男子,他緩緩地抬起頭,逼視眼前削瘦的年輕人,雖然一只眼掩在黑布之下,但單就一只犀利的藍眸,便宛如可以透視人心。
「是的,羅杰船長。」站在羅杰嚴厲面孔前的撒多,可沒半點害怕,反倒是露出尊敬和崇拜的眸光直直望著在光線投射下,渾身充滿無與倫比的氣勢的男子,一個他最仰慕的人,男人中的男人,海盜王黑鷹。
「那艘自塞納河河港出發開往北美殖民地的游輪就在前方十海里處,上面載著法國的貴族,他們大概是去度假的,由法蘭克公爵的海軍護送。」
「很好,叫泰勒準備一下,我們隨時出擊。」羅杰唇畔漾著一抹譏誚的冷笑。「法蘭克公爵,我要你身敗名裂。」
看見黑鷹眼中透著陰森的寒芒,讓撒多不由得打個冷顫,到底是什麼仇恨讓黑鷹非和強大的法國海軍對立?他不是很明白,不過,只要是黑鷹的命令,他一定全力以赴,即使犧牲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好了!不好了!海盜王出現了。」在了望台上的水手傳出這駭人听聞的消息,這艘豪華渡輪上的乘客頓時亂成一團。
有些不怕死,自視非凡的高貴紳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嘲弄驚慌失措的人。「有什麼好怕的,黑鷹來得好,我們這艘船有軍事統領法蘭克公爵保護,他若敢出現,也是自討沒趣。」
「就是呀!」一旁衣冠楚楚的紳士立刻附和。
站在甲板上的貴婦花容失色地搖扇半遮面。「黑鷹是很可怕的!听說他專門搶劫輪船,尤其是愈華麗的船,他愈喜歡。」
「還不止呢!」另一名貴婦立刻附和。「听說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賊,什麼燒殺擄掠、打家劫舍的壞事都干過,而且專門橫行北海和北大西洋一帶,比別的海盜更凶惡,更心狠手辣。」
「會嗎?我記得有人說他只搶有錢人的船,而且他是不殺人的。」也有貴婦替他打抱不平。
「對!我也听說他英俊魁梧,全身散發男性的魅力,不少女人都為他著迷,渴望得到他的青睞。」
「哎呀!听你這麼說,你對他心動了?」
「別胡說!」那群嘰嘰喳喳的貴婦看起來似乎有些驚恐疑懼,實際上,她們都期盼能見到傳說中的北歐海盜王黑鷹,不怕死地聚在一起討論,還笑得花枝亂顫,根本不把船上的危機當一回事。
反正有法蘭克的軍艦保護,怕什麼?不過,十分鐘後,她們會明白她們天真的想法是錯的,她們或許死到臨頭還不明白白已是怎麼死的,她們萬萬沒想到是法蘭克海軍導致渡輪毀滅的!
冰涼的水珠落在梅希亞落淚過後泛著微熱的臉蛋上,令她驀然驚醒,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倚著護欄睡著了!抬眼看著四下空無一人的甲板,正奇怪怎麼沒人,原來是下雨了。
綿綿細雨緩緩加大了雨勢,她鞠手接個正著,拿到嘴邊品嘗……既咸又苦澀,這還是她第一次喝到蒸發成雨的海水。
仰望天空,布滿陰霾,四周空氣十分沉悶,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她卻絲毫不畏懼,甚至跳坐上護欄去接雨水,享受狂烈的海風夾著雨滴擊在她臉頰上,有點痛又不會太痛的感覺,正好驅除她內心的悲痛。
「小姐,危險!快下來。」突然,一個低吼自船艙那一頭傳來。
梅希亞側頭遠望,風的呼嘯聲令她的耳朵產生耳鳴,听不甚清楚。她不禁東張西望地自言自語︰「會是在叫我嗎?」
她一時忽略了甲板上的人都走光了,不是叫她還叫鬼呀!
「這是暴風雨,你沒听到警報聲嗎?」穿著白制服的船員朝她奔來。
「什麼?」她還是沒听見。
「你快下來……小心!」船員加快腳步向她飛奔過去,可是,當他瞥見她身後那陣巨浪高過船頂時,他驚叫著並伸手企圖捉住她,但為時已晚,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瘦小的身影被凶猛的大浪吞噬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只曉得自己的身子浮啊沉沉地一直飄、一直飄……
驟然,眼而出現刺眼的光線射入她微合的眸子,迫使她不得不抬起手來遮掩。這時候,她才發現她的手臂根本動彈不得,而腦子像是在打仗,轟轟然地腫脹著,全身也酸麻不已。
「你醒了?」
不期然一個低沉輕柔的嗓音飄入她耳中,她勉強撐開重逾千斤的眼皮,首先映入半開眼簾的是木造的天花板和一盞左搖右晃,好象隨時會砸下來的油燈。這是什麼地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她不禁想開口,但喉嚨干澀灼熱得讓她說不出活來,直覺地想喝水來解除這難受的干渴。
「水……水。」她發出沙啞的聲音。
「來。」一只大木杯盛著水立刻送到她面前,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繞過她的肩膀托起她軟趴趴的身子。
她忙不迭地咕嚕灌下水,像是饑渴了幾百年的餓鬼。
「慢一點,別嗆到了。」肩後溫柔的手臂轉而輕拍著她的背。
「謝謝。」在解渴之後,她稍稍恢復精神,喉嚨也不那麼燒熱了,雖然聲音還是那麼有氣無力。
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見了坐在床沿、長相斯文的男子。他穿著一襲醫生的白色大衣,還留著一頭束于腦後,被暈黃的油燈一照,分不清是褐色抑是金黃色的長發,向來對外國男子沒啥好感的她見到他竟然不覺得討厭。
「這是哪里?我沒死?」低頭發現自已換了身干爽的麻布衫,像是病人穿的制服。
「在我伊利斯醫生手下,沒有人死得了。」斯文男子把枕頭擱在她背後,攙扶她坐起後,做出個紳士禮,「你好,我是伊利斯‧華特,這是船上的艙房。」
「梅希亞。」她問他一個虛弱的微笑,「是你救了我?」
「不!我只是醫治你,救你的另有其人。」伊利斯拿起床頭櫃上的紀錄表邊寫邊回答,「你要謝就謝他吧!」
「他是誰?」
「他呀!」將紀錄表夾在腋下後,他靠近她身邊,露出神秘兮兮的模樣。「那個家伙是個奸詐狡猾、暴虐無道,而且吃人不吐骨頭……」
「伊利斯!」伴隨著開門聲,黑暗中傳來粗嘎陰沉的聲音。
即使燈火照不到門口,她卻能感受到那個黑影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氣勢,隨著沉重的步伐朝她逼近,壓得她喘不過氣,心也開始不規律地跳著,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即使是生了重病瀕臨死亡她也沒那麼害怕過。
當他踏入她的視線時,她楞住了——
站在晃動光影下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比她所見過的外國男子都還來得魁梧、壯碩,像個巨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