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嘗了口咖啡。「洛華,曉務能諒解的。我也相信,你能將這事處理好。」
洛華沒有回話。
「好嗎?」她的疑問句。實則是百分百的肯定與令人不得不點頭的「命令」。
「我試試看。」他答應得很勉強。
自從曉霧沒來上班後.洛華的生活像籠罩了層低氣壓,滯悶而沒有生氣。一連三天來,他原本井然有序的桌面堆置了散落各處的檔案和設計草圖,那只風干許久的咖啡杯也沾染了一層細灰。
洛華望著眼前的景況,根本沒心情干活。他觸目所及之處都好似故意地提醒他——曉霧離他而去了。
他是不是人現實了,直到曉霧離開後才注意到她的好?還是以前的他的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一切,都讓他好想念曉霧,而兩天前建維的那番話更在他心海里縈繞不去……他發呆,目光軟弱無力地直視前方一動也不動。
棒壁的建維看見了,輕嘆了一聲。他知道。他的老友這回可踫上麻煩了。建維不是不想去催他行動,而是曉霧執意要他保守秘密,不讓洛華知道她要出國的事;
他不知道,他還能對洛華說些什麼,但是兩天來,他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洛華,」建維提起腳步,朝他走過去。
洛華沒有反應,他來到他的桌前,俯身前傾,「走.我們談談去。」
洛華這才回視他,「談什麼?」他簡直全身無力。
「走啦!總比你坐這跟白礙議樣好!」建維一把拉起洛華,架犯人似地就往外走。
沒有反抗也沒有附和。洛華像僵尸般任他拖著,消極地順從。
建維將他揪進小會議室,旋即將門反鎖上,「拜托你像個男人一點好不好!」
他的口氣有絲不悅。
洛華用手掌撥著自己的劉海,用那雙睡眠不足的熊貓眼望了建維一眼,仍是沒半句話。
「到底怎麼回事?」建維又問。
「你要我說什麼?」他終于開口了。
「呵!你問我?好,那你就一條一條從實招來。」建維拖出一把椅子。一坐下,「你對曉霧究竟是什麼心態?如果你在乎她.你大可去找回她,這並不難啊!」
「哎——」洛華垂著眼。深深地吐了口氣.「說得簡單,我恐怕連她畫展開幕都去不成。」
建維听他這麼一說,愕愣在當場。「你——不可以這麼做,你知道曉霧最期盼的就是你能去……」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洛華痛苦得眉心糾成一團,「可是——」他雙手一攤,說不出口。
「跟「丹妮」有關?」建維立刻聯想到她。
洛華無奈地點點頭。
「沒這麼嚴重吧?!你才見過她一次面,她憑什麼限制你?」建維覺得不可思議。
「建維,我以前因為無知已經傷了曉霧的心,現在我怎麼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紀——」他月兌口而出,又旋即改口,「丹妮——她因為我的「承諾」而和我見面,我也不能辜負她……」
建維听得是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你承諾了什麼,這和去參加曉霧的畫展開幕有什麼關系?」
洛華臉色一沉,「哎呀,你不懂啦!」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建維急了。
「哎!星期六下午,我要開報告說明會,所以我去不了了!」他也惱得說不清楚。
「等等……等等……洛華,一件事一件事說,別全搞混了。你剛剛說你對丹妮承諾了什麼?為什麼會辜負她?」建維思緒還算有點條理。
傍他這一問,洛華還真是無法不面對自己的良心,「你知道的,我當初是瘋狂地變上了丹妮,所以才要求和她見面……」他結結巴巴地敘述。
看著他閃爍的眼神,建維似乎听出了端倪。「老兄。我明白了,你「愛的宣言」承諾得大早了,對不對?」他慢條斯理地道出︰「見了面,你才發現不是想像中那麼回事,可是反悔又來不及,是不是?」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畢竟,我對「丹妮」的感情還在。」洛華辯解著。
建維搖了搖頭,苦笑著,「洛華,你被自己的感覺給騙了……」
「怎麼說?」他不明白。
「其實,你並不愛真正的「丹妮」,你愛上的只是你自己的想像罷了。但是,你又不想讓「她」覺得你欺騙她,所以才這麼良心不安。」建維解釋。
「我不知道你分析得對不對,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愛不受她,重點是我現在該怎麼辦?!」洛華心煩得手足無措。
「好,那你回答我,你愛不受曉竊?」建維斬釘截鐵地問。
洛華霎時像被電到一樣,直直地看著建縰,「我——」他答不上話來。這個問題,果然一針見血地問進了洛華的心坎里.他怎麼就是沒好好想過呢?這心中的盲點仿佛給建維這一問,撥雲見日般地攤在陽光下——一個清澈堅定的聲音穿牆似地擊進他心中——是啊!他愛曉霧。他好愛,好愛她。
「洛華——」建維又說︰「如果你是愛她的,就不要輕言放棄,如果你不能真實地面對自己,你不僅辜負了丹妮,失去了曉霧,更欺騙了你自己。」他的視線,移向桌前的投影片螢幕.「你知道嗎.我很愛曉霧……」
洛華嚇了一跳,「你——」
「不過,那是過去式丁。」建維笑了一下,「她沒有接受過我,只因為——」
他視線轉回洛華身上,「你!」
洛華的心碎了,他從來不知道曉霧是如此默默地守著他。絲毫沒有改變和怨言,他竟然讓她陪著自己去挑選和別人約會的西裝,老天爺……他根本是天字第一號的混帳豬頭!他雙手抱頭,仿彿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建維一只手搭上老友的肩。「別再給自己找麻煩了,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愛你真正所愛的人,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忠告,至于星期六的說明會,我可以替你上場。」他展現了十足的胸襟與義氣。
「恐怕……「丹妮」不會答應。」洛華還是擔憂得很。
建維又胡涂了,「由我替你上場,難道還得向「她」報告?你也未免太沒主見了吧?這件事,除了紀執行長有否決權外,其他人誰管得著?」
洛華雙手交疊在桌上,無奈又窘迫地微弱道出︰「紀雅楮就是丹妮。」
「什麼「紀雅晴是……」老天,他沒聰錯吧?!
建維這下真的啞口無言了.除了張著嘴、瞪著眼,面對這又一次突如其來的「驚煞」之外,完全無技可施。
「這下子你明白了吧?」洛華還是一臉憔悴。
然後,他倆有足足五分鐘的時間沒有再說話,洛華失落地望著窗外,而建維則處于震驚後的一片茫然。
第八章
曉霧獨自一人在畫室中作盞.為畫展完成最後一幅作品。
這幅畫,是所有作品中唯一抽象的.而且,她只用了一個顏色——灰藍,來呈現其中人像的測影。
建維悄然來到,默默地站在她身後。沒打擾她。
畫作的一角被建維的身子擋住扁源而暗淡,曉霧注意到了,「建維,你來了。」她問,沒有轉身。
「嗯。」他應聲。
曉霧仍舊專心地處理畫面。她手執美工刀輕削粉彩筆,並讓那剝落的粉末,如雪花一般輕落在畫紙上。造成暈染細致的效果。
「這張畫跟以前的很不一樣。」建縰說。
「你注意到了!」她幽幽回答。
「以前你畫洛華,從不會忽略他的五官。這幅畫竟然只有輪廓……」
曉霧開始用縴細的手指,在畫紙上來回拈抹,沉醉其中,「沒有了五官,你如何判斷我畫的就是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