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這麼想。」翻遍以前「聶氏」的轉投資,要不是餐飲業、營建業、電子業,就是一些阿里不達的瑣碎小投資。「有道是,生意不熟不做。」
「妳有什麼想法?」
她偏頭想了一下。「進口高級布料,代理國外名牌衣飾,贊助國內設計師的作品,開設名品百貨廣場,專人仔細規畫,總有一個配套流程可以賺飽荷包。再說,以『聶氏』曾在紡織業的赫赫威名,走這條路其實很有說服力。」
他沉吟了一會。「听起來還算有見地。」
她終于找到機會為自己澄清。
「對于一個從小就因為『奇裝異服』,而坐慣冷板凳的女生來說,她有很多時間可以看書,或者溜進大人的辦公室,裝作古董洋女圭女圭,听他們在講什麼。」
「嗯哼。」他放下筆,閉目頷首。
「就算她穿古里古怪的晚禮服,打扮像個萬年小鮑主,也不代表她的大腦就生銹、卡住、不會動。」
「嗯哼。」他二度閉目頷首。
可惡,他都不會想為當年殘忍的話道歉嗎?就算隨便講講的也好!
決定了!她要將此當作是畢生的挑戰,一定要讓他承認她有腦袋才行!
然而,聶爾璇卻完全沒在想她心中激憤之事。
「多講一點剛剛妳提到的那些。」
她心里一怦。原來他還是在意她的感受,只是表達的方式很糟罷了。
「我當然會獨立思考,雖然我曾經表現得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但事實上,我--」她準備長篇大論,題目是︰不能以虛假的外在論斷真誠的內心。
「我要听的不是這些。」他無情地打斷她。「是關于轉投資的部分。」
「噢。」糟糕,又糗到了……她窘迫地搔搔鼻尖。
「妳的大腦只能運轉到剛才那樣,就卡住了?」他壞壞地激怒她。
「才怪!我告訴你,大多數女人篤信有姣好的外型才釣得到好男人,所以在置裝方面會毫不手軟地砸下大錢,近年來,男人也漸有『人要衣裝』的概念……」
她滔滔不絕講著,聶爾璇雙眸沉斂。她講得口沫橫飛、沉醉其中,即使他應都沒應一聲,她還是說得很高興。
雖然她不是服裝設計科班出身,但對于打版、剪裁、制衣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這全歸功于以前爺爺禮聘的那位裁縫師愛碎碎念,念久了她也通曉一二。
再者,她生在富貴人家,模多了好料子,也玩多了奢侈品,什麼是好貨、什麼會吸引人,她都了若指掌,只是以前沒啥機會像現在這樣大論特論。
「我敢斷言,掌握時尚的脈動,絕對不會有錯,未來美麗產業的前景絕對是無可限量,做關于『美』的生意,絕對不會吃虧,但是一定要講求精細、特別,讓人有一種『如果我不消費,真是對不起自己』的奢華感受……」
她說到一個段落,停下來,喝口茶。
「我的說法會不會太夢幻了?」
他沉吟了一下。「有一點。」
丙然……她神采飛揚的小臉立刻黯淡下來。
他大概又要揶掄她是個沒大腦的笨蛋了吧?一天到晚只會作白日夢的傻瓜!
聶爾璇忽然睜開雙眼。
「妳可以盡情作夢,執行的部分,讓我來就可以了。」反正遇到挫折,再跟她撒嬌吧。
他想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雙眨亮的大眼楮已經成為他的支柱。
當「聶氏」真正的營運狀況暴露在眾人面前,他成了各種場合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當然,夏鼎昌依然是他的好兄弟,夏老也沒有改變過態度--依然用賊兮兮的,彷佛審視未來孫女婿的眼神看他。
但,其他人的態度都改變了。
奇怪的是,對于被冷落,他並不在乎,對婉吟,他反而有了特殊感覺。
開始發現,她很機靈。開始發現,她對他了若指掌。開始發現,他們很合拍。開始發現,跟她在一起是一種享受。開始發現,每次她注視他,眼兒總特別亮,眸里就像有星星在閃耀,燦爛得不可思議。
他不是看不出她眼里對他依依的愛戀。
如果他夠君子、夠紳士,他應該要狠狠甩掉她,免得她愈戀愈深。
但他做不到。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確定自己做不到。
婉吟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消化完他話里的訊息。
「啊?」她的耳根倏地紅了。
討厭,他們在談「聶氏」,又不是在情話綿綿,他指的「作夢」,左推右敲,都應該是作關于「聶氏」的夢。
但,她的心卻還是很不爭氣地悸動了一下。
這段日子相處以來,她不覺得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助理,她就像是他的伙伴一樣,他們會討論、會抱頭苦思對策、會爭辯彼此的觀點,就好像……就好像「聶氏」是他們一起經營的一樣,榮辱都將由他們共同承擔。
然而,她享受這種心貼心的幸福感,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定位。
她很明白,商業界、社交圈是見高拜、見低踩,以往就算他嘴再壞,還是有不少人對他趨之若騖,爭相用熱臉貼他的冷,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之所以會听她說話,對她比以前好,純粹因為他需要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他沒有選擇大哥,不是他們友誼生變,而是大哥起步比他早,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向她大哥訴苦。
至于她被選上,只是因為她善于取巧。
她安排自己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她私底下做足了功課,她不計一切代價,犧牲所有娛樂,惡補商業知識,耗盡力氣,只為了跟上他,跟他一起跨出腳步。
不過,這個靠自己硬湊才勉強得來的機緣,會讓他們並行很久嗎?
她的小臉不禁泛起了愁容。
也許她該及早為自己想個完美的退路,以便到他成功時,她看起來才不至于……太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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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狀況、確認未來方向後,聶爾璇有了第一波大動作。
首先,他陸續召見所有派系的頭頭,哪怕是隱身在後、操縱暗盤的人,也精準地被揪出來。
經過懇談,這些人都退出「聶氏」了,而且是毫無條件地退出。
「很難想象,那些之前作風還那麼強勢的人,居然都被你『勸退』了。」
坐在銀行的貴賓室里,冷氣呼呼地吹,矮幾上擱著兩杯熱茶,兩鬢花白的老董親自接待聶爾璇。
「要不要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讓他們心甘情願撤手的?」
聶爾璇淡淡一笑。「我什麼也沒做,是他們自己抽腿的。」
「用他們的把柄,逼走他們的人,這招既利索又不落人口實。」銀行老董端起一杯茶,慢慢啜飲。「好。」
他沒接話。
雖然「聶氏」里,帶頭作亂的人已經離開,員工也接受安撫,回到崗位上做事,但真正的問題還在後頭。
「我听貸款部經理說,你來,是想融資?」
「是。」提到敏感問題,他依然氣定神閑。
「我好奇你的融資案,為何直接轉進我手里?」他這個老董已不多管事嘍。
「我知道對貴行來說,此事不好過關,讓德高望重的您親自婉拒我的要求,才能一勞永逸。」他直接點破貸款部經理一听他的來意,就翻臭臉的真正原因。
銀行老董稱許地點點頭。
「你倒是看得很透徹,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借口告辭?」
事實上,他的確有轉身就走的念頭。
以「聶氏」目前的借貸狀況,到固定往來的銀行拜訪,只是自找麻煩,再談融資,更是自取其辱,要是他還要臉,就應該離開,尋求其他奧援。
只要不見老董、不被當面拒絕,他永遠都保有最後一個拚搏的機會,而此時此刻,一旦被SayNo,就再也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