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才子 第5頁

「對,緣表哥,紅兒念得就是這首詩!」唐瑛一听他念完整首詩,立即連聲附和。

「這是陶淵明的《諸人共游周家墓柏下》。」

「墳墓有什麼好玩的的嘛……」唐瑛一听詩名,嘀嘀咕咕的說著。

李緣不理會她的話,徑自問道︰

「你說,她會念詩?」看來,這紅兒想必出身書香世家,要不,怎麼連陶潛的詩都識得?只是,照她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料看來,理應不是出身富貴之家才是。「除了念詩,她還會些什麼?」

「哦,除了念詩啊,她也識字呢。」談到這個唐瑛可有興趣了。「我把上回剛看完的群俠錄借給她,她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將書給看完了。」

要是紅兒真想不起自個兒家住哪兒,那她說什麼都要將紅兒給帶回家——好不容易找到個和她志同道合的人,怎麼可以就這麼的讓她走。

「噢?」李緣揚起一道劍眉,心下開始對紅兒的身份加以揣測。

尋常富家女子能吟上幾首閨怨、綺情詩並不少見,只是就這個紅兒原本的衣著看來,她並不是出身于富貴人家,再者,她不僅能吟詩且識字,在在表示她極可能出身書香門第,可瞧她的言行,卻又不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猶有甚者,她那模樣甚至連小家碧玉也稱不上。

那,這紅兒到底是何來歷?

「表哥、緣表哥,」李緣沉溺于自個兒的思緒中,全然听不見唐瑛的叫喚。

她見李緣沒有任何反應,只好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大吼一聲。

「緣表哥!」

「瑛兒,」李緣終于讓她這聲十足不淑女的叫聲給喚了回神。「你是個姑娘家,怎可大聲喧嚷。」

他不悅的皺起眉頭,對這表妹剛才那有失大家閨秀風範的吼聲,十分的不贊同。

「這個……」唐瑛俏皮的吐了吐粉舌。「誰叫人家剛才一直叫你,你都不應人家嘛。」

李緣舉起手來揉揉眉心,算是對她的回應。

「說吧,你叫我有什麼事?」

「緣表哥,人家剛才看到路邊有小販在叫賣甜餅耶。」

「你叫我就是為了這事?」李緣的嘴角微微的抽動,顯示他的脾氣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對啊,我已經叫了你好幾聲,可是你都沒听到。」唐瑛渾然不覺危機已至。

孔老夫子說得果然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李緣這一刻,終于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意了。

在京城里,姑娘家見到他莫不殷勤以待、再不就是掩著一張紅艷嬌羞不已的秀容,在一旁偷偷窺看著他,只有他這個麻煩的表妹,竟敢要他堂堂的一個王爺去幫她買甜餅!

就在他正要發難的當兒,另一個聲音加入了。

「什麼,有甜餅!」紅兒——也就是忘了自個兒名字的易蓮,正當好夢方酣,可一听到甜餅二字,立即轉醒。「我也要吃!」

她那一臉饞樣兒,教李緣看得是有氣發不出。

「李公子,你要去買甜餅啊?」紅兒笑嘻嘻的看著他。「我同你說哦,甜餅上有灑芝麻粒的那種甜餅,吃起來味道可好著了,要買的話一定要買那種上頭有灑芝麻粒的甜餅哦。」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李緣那王族的貴氣樣,遭到無比空前的挑戰。

如果他當真讓怒火一泄而出,就顯得他度量小,與兩個女人家一般見識,可他若不好好的說她們一頓,他滿肚子的怨氣,又不知往何處傾倒……

在兩股情緒奮力交織下,他策馬狂奔,掉頭往來時路去——幫她們買甜餅去了。

「咦,瑛姐姐啊,」由于紅兒不知自個兒的年紀,再加上唐瑛想過當人姐姐的癮,因此就讓紅兒喚她聲「姐姐」。「李公子怎麼了?看他好像很不高興耶?」

雖然紅兒對人的情緒反應有些個笨拙,可是李緣臉上的怒容,教任何人都不會會錯意。

「怎麼會?」唐瑛頗有種奸計得逞的笑容。「我緣表哥他啊,是因為有機會幫咱倆買甜餅,高興的說不出話來啦。」

「是嗎?」紅兒搔搔自個兒的頭,有點半信半疑。

其實她雖然有那麼些個遲鈍,可還不至于看不出李緣這樣子是在生氣啊。當然啦,她也知道他認為自己是個麻煩人物……

唉,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去麻煩他……可是沒辦法啊,她要是不跟著他與瑛姐姐,她就不曉得自己能去哪兒了。

雖然被他討厭有那麼一丁點的難過,但是比起舉目無親、茫茫天地不知何去何從比起來……嗯,被他討厭,好像也沒那麼嚴重嘛……了不起,她以後避他遠點,少教他看見她就好了。

嗯,就這麼決定了,以後躲著他就是了。

第三章

李緣一行人一入石家莊,便受到石家莊當家主人石奉天的熱烈歡迎,他先派遣家中的女眷照料唐瑛與紅兒兩人,而他自己則是將李緣請到大廳之上奉茶。

「李兄,咱們一別經年,好不容易讓小弟等到你光臨寒舍。」石奉天客套話先上,先與李緣談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這會兒,你可要多待些時日,讓小弟好好的盡地主之誼。」

「好說、好說,」李緣笑答,展現出一派尊貴模樣,一洗路上那容易動氣的情形。「是為兄上門叨擾你了。」

「哪里、哪里,李兄是個大忙人,還能記得住小弟,這可是小弟三生有幸啊!」

兩人的客套話是有來有往,一點兒也不遑多讓,終于等到所有的客套話都說盡之後,石奉天站起身子,笑問︰

「李兄,前些日子我托人問來一幅王先生的字畫,不知李兄可否移駕書房,幫小弟一鑒真偽?」

「哈哈,賢弟真可謂愛文惜墨解畫的風雅之人,」李緣又是客套的贊美了一句。「雖然為兄的對字畫所知不多,不過王先生的字畫,我倒是興趣十足,那麼就請賢弟領路吧。」

在石奉天的帶路之下,兩人來到了書房,他先是遣退了所有僕役,同時關上書房的門窗,確定隔牆無耳之後,石奉天這才說︰

「喝,李緣,你這老小子,這會兒到揚州來,是想要辦誰啊?」

他拉過張大師椅,身子往後一坐,安適的坐在上頭,雙腳大咧咧的朝青玉桌上一放,同時伸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核果糕,有一搭沒一搭的吃了起來。

對于石奉天這人前人後兩個樣,李緣可說是習慣得很,一點也不被他的轉變給嚇著。

「揚州刺史——史道安。」他就像在自家似的,替自個兒倒了杯上好的碧羅春解渴。

「哦,那個史老頭啊。」石奉天高高翹起的腳,這會兒左晃右蕩的擺動起來。「你們這些當官的,早該來查他啦。」

「哦?」李緣一听,揚起道劍眉。「奉天,你既然覺得朝庭該辦他,你怎不向我舉發他?」

「我做什麼要舉發他?」石奉天不以為意的一笑。「他又沒擋我的道。」言下之意是,那個史道安若膽敢擋到他的道,不必李緣來辦他,他自己便會「替天行道」。「不過,那個史道安近來還真有些太惹人厭了,要是你再不來,也許我會自己動手也說不定。」

「怎麼說?」李緣凝神屏氣的听著。

「這史道安嘛,原本只是向地方上一些做生意的人收幾個小錢、賣些小必系,謀些小財、小利的,其實這原本也沒什麼,反正當官的很少有那種不貪的。」

他的評語讓李緣英氣凜人的劍眉微微蹙起,不過對于石奉天的話,他卻無力反駁,因為事實就真如他所說的。

「可這兩、三年,這史道安不知是食髓知味、還是背後有人撐腰,竟對港口進出的船只加收額外的稅賦,將這筆收入全移為私用,」李緣听到這兒,那天生的貴氣,此刻全轉化成令人不寒而的魄力。「李兄,要氣,也等我說完再一起氣才劃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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