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小子很少對事認真,這般強硬的態度還是頭一次。
「別問理由,照我說的做便是。」他避開吳行雁采究的目光,沉聲說道。
「真是怪了,這小子干嘛這麼堅持?」吳行雁領命而去,嘴里咕噥著,吳常也听見了。
「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事情本身就漏洞百出,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他低垂眼睫,原本的自信褪去,黑瞳閃爍著不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輕易識破他的騙局,當然包括冰雪聰明的寶兒。
相信她很快就會明白他真正的索求不僅僅是個繩結而已。
他要的是她的一生,她所有的傾慕。
但他卻無法捉模她真正的想法,只知道她心里存在著一道謎樣的難題,正等著他解決。
令人慶幸的是,寶兒是喜歡他的、所以才會讓他吻了她,但她是否能喜歡到放棄堅持,願意嫁給他為妻,他至今仍在賭。
寶貴兒呆坐在馬車里,食指輕覆在唇瓣上,感覺吳常的余溫彷佛還停留在上面,驀然臉兒通紅,又羞又氣。
吳常這家伙……根本是乘人之危的惡霸。
不但在她迷迷糊糊的狀況下吻了她,還向她索求「鳳凰于飛」!
他難道不曉得,這種結是不可以隨便向人要的,甚至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要吳大哥帶著她上街買紅繩。
他真的知道這個結是什麼意思嗎?
如果只是為了龍紋玉下方不再空蕩蕩的,那她可以做個「招財進寶」、「吉祥如意」結,就是別跟她要「鳳凰于飛」,她……不可以給任何人這個結的。
她咬緊了下唇,水眸浮上一絲酸楚。
一個女子給了男子這個結,是願托付終生,相約白頭的,然而,剩下沒幾個月可活命的她,已經失去了與他偕老的年歲。
嘆了口氣,她只能在心里祈求著,但願吳常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要她編個一模一樣的結替代他母親所做的「鳳凰于飛」罷了。
「寶兒,寶兒,妳知不知道那件事啊?」吳行雁像發生什麼大事般語氣高昂的問道。
「什麼事?」她支著下顎,心不在焉地問。
「少爺有心上人的事啊。」他期待的看她,希望能挖出有關那位神秘女子的事。
心上人?
寶貴兒飄遠的心思立刻被拉回來,她張大美眸,臉上充滿錯愕。
沒想到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那麼,他向她要「鳳凰于飛」的舉動,真的如他所說的,只為了補全龍紋玉下的空缺,如此而已?
看來是她多心了,他根本無意于她。
「那個女子是誰?」方才心里的祈求已如她所願,但她心頭沒有半絲欣喜,反而難受極了。
「原來妳也不知道啊。」沒想到這小子保密到家,連寶兒都隱瞞。
「大哥也不知道那名女子是誰嗎?」
「別說不知道,連個人影都沒見過,更別說對方姓啥名啥了。」吳行雁皺起眉頭,感到一陣氣悶。「這小子實在沒良心,連我跟他多年的情誼,也不肯透露半點口風。」害他簡直好奇得快發瘋了。
「少爺總是沒個正經,說不定他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她說這句話不知道是安慰吳大哥,還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她想是後者多一點吧!
「不,听說他已經跟那個女子要了『鳳凰于飛』,還要我上街買提親用的禮品。依我看,那小子肯定是認真了。」吳行雁搖搖頭,推翻她的說法。
這會兒,寶貴兒不僅僅是錯愕,而是震驚了。
「少爺他……只跟一個女子要過這個東西嗎?」她急切的語調有些不穩。照這樣看來,吳常肯定知道這個結代表著什麼意思。
「妳別看那小子平時吊兒郎當,但是若愛上一個人便很死心眼,絕對不會再看上別的女人,所以我很擔心。」他嚴肅地道。
「大哥有什麼好擔心的,獨鐘一名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對。」她垂眸,眼里盡是復雜的光芒,心頭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鐘情一人當然無妨,但問題出在他的性子愛恨分明,若是掏心挖肺得不到回報,他不但會受到嚴重的傷害,更會轉而恨那個人,這才是我所憂心的事。」
寶貴兒突然一顫。
記住,我只要「鳳凰于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在它完成前,別把玉還給我。
想起吳常這句話,還有他認真的眸光,她的心頭頓時變得沉重。
「為什麼他的愛恨如此強烈,不是愛一個人,就是恨一個人?」她喃喃低語,秀眉微蹙,芙蓉股的俏臉浮上愁雲。
吳行雁看到寶兒因為他的杞人憂天,也跟著擔心起來,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不過妳別擔心,既然對方已經答應給他『鳳凰于飛』,而吳家又是名門大戶,相信這樁親事一定談得成啦!」
他好心的安慰,卻使得寶貴兒的心情更加沉重,胸口突然覺得似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大哥,在這里放我下來好嗎?」再不離開這里,一定會被吳行雁看出異樣的。
「可是彩線坊還要轉個彎才到,少爺堅持一定要送妳到門口。」他有些猶豫。
「才一小段路,我用走的就行了,你不是還有許多東西要采買,前面就是聚豐莊了,你買完再來接我也不遲啊。」
她說得合情合理,令吳行雁很難拒絕。
「好吧,那妳自己要小心喔!」吳行雁停下馬車,在她下車時不忘叮嚀道。
「好。」她微微一笑。
背對著馬車後,她唇畔的笑才卸下,眸中頓時盈滿憂愁。
「鳳凰于飛」究竟給或不給,她已陷入兩難。
寶貴兒嘆了口氣,雙腳有如千斤重一般緩緩的往彩線坊的方向走去。
選擇被愛,或是被恨,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但兩者都非她所願,如今硬是要她抉擇,她該往哪一條前進?
心情沉重的她,經過貼滿布告的街角,突然听到有人說道︰「今年的選秀名單已經出來了,沒想到鄰縣首富寶家的小姐真如算命仙說的一樣,真的被選進宮了!」
寶貴兒渾身一霞,難以置信的朝皇榜看去,上頭清楚地列著她的名字。
「怎麼會這樣?」她的畫像尚未完成,哪來的東西送進宮里?
「寶家的小姐不是已經跑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選秀名單里?」張三問身旁的人道。
「傻瓜,有錢可使鬼推磨啊!反正寶家有的是錢,要砸多少錢尋人都無所謂。」李四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听說為了尋找女兒的下落,寶老爺還懸賞一萬兩黃金哩!」
「一萬兩黃金?」張三咋舌︰「寶家小姐那麼值錢啊?」
「人家是天生的富貴命嘛!」李四嘆道。哪像他們是窮人的命格,不值幾個錢。
「一萬兩耶!寶家小姐如果被我遇上,我這輩子肯定是不愁吃穿了。對了,寶家小姐長得什麼模樣,說來听听。」張三興致勃勃的問。
什麼,爹懸賞一萬兩黃金要人抓她回家?
寶貴兒大驚失色。這可糟了,重賞之下,想找她的人肯定多不勝數,恐怕只要模樣與她些微相似的女子,便會被抓去寶家領賞,這下她得小心了。
她還沒將他們的對話听完就匆匆離去,直到遠離人群,才稍稍安心些。
「寶家小姐,妳該回去了吧?」
寶貴兒一抬頭,一名黑衣的壯漢不曉得什麼時候站在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她心頭一驚,轉身欲逃,不料被地上突起的石塊絆倒。
「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寶家小姐。」腳踝傳來劇痛,她仍勉強站起,額上已經是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