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轉身離去,宛如負傷的野獸般想回到自己的地方,獨自舌忝舐心傷。
「雖然我不能愛你,但是你可不可以給自己,也給她一個機會?」寶貴兒要他收下憐香的畫像。
她這句話像硬是往他的心頭刺入一刀。
「妳真夠狠心,明知道我愛妳,卻還要將別的女人推給我!」
他的目光充滿恨意,里頭的寒氣足以將她凌遲。
「你是個值得愛的男人,只是我們相遇得太遲了。如果你是真心愛我的話,可不可以別再讓我為你擔心了?」她拉著他的袖子不放,閃爍的水眸中滿是懇求。
「要我對妳死心的話,就再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被她欲泣的表情打動,吳常收下畫像,寒聲說道︰「若是讓我察覺到妳對我還存有一絲情意,就算妳再說任何借口拒絕,我也不會放手。」
別再用心痛的眼神望著他,像是對他依戀不舍。
不要讓任何一絲情感流露出來,讓他產生誤解。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忍住對她的感情,真正放手讓她離去。
若是要他死心,就必須對他絕情。
寶貴兒听懂了他話里的意思,霍然松開拉住他袖子的手,掩著淚眸,決然地道︰「為了不讓我們彼此痛苦,讓我離開謫仙居吧。」
這一次,吳常是真的放手了。
他將寶貴兒調離謫仙居,到吳行雁的勤耕居幫忙。
不過由于吳行雁至今還沒回來,在什麼事都不用做的情況下,她只有獨自品嘗相思磨人的酸澀滋味。
昨日下了場大雪,似乎將他們的關系層層覆在霜雪之下,所有的一切好像從沒有發生過那般,她住在原來的屋子里,仍望著吳常的房門嘆氣,只是心情已從先前的苦惱不解,變成了痛楚與無奈。
「寶兒,吳少爺人真的好好喔!」憐香喜孜孜走進房里,滿面春風。
「是嗎?」
寶貴兒知道吳常把她的話听了進去,主動找憐香見面,他們兩人在謫仙居里談笑許久,看來吳常也對她頗有好感的樣子。
「我不小心做錯事,他都沒有生氣,還熱心地要幫我的忙。」憐香開心的說道。
「他很少對人如此親切,那是因為對妳有意的緣故吧。」寶貴兒嘴上這麼說著,卻有點言不由衷。
「真的嗎?」憐香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感情這種事是很難說的,什麼時候開始也說不定。」寶貴兒垂下眼眸,開始忙著手里的針線活。
「對了,妳在做什麼?」憐香好奇地問道。
「幫少爺做衣裳。」相思無處寄,只得將它密密地縫進衣裳里,希望他穿著的時候不受風寒便已足矣。
「吳家跟我們繡坊訂了下少冬衣,正巧送來,妳可以不用這麼忙了。」憐香好心地告訴她。
「這是我的心意,不管少爺有沒有機會穿到,我都會完成它。」寶貴兒語氣淡然,針仍在布里穿梭,沒有停止的意願。
憐香看著她,沉默半晌,突然認真地問︰「寶兒,妳是不是喜歡吳少爺?」
她震了一下,抬眸見到憐香怯怯的眼神,不禁失笑道︰「妳想太多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嗎?那就表示我可以放心答應他的求親了。」憐香像是松了一口氣,熱情地拉著她的手道︰「到時候妳要來喝我們的喜酒,坐媒人的大位喔!」
「那我先跟妳說聲恭喜了。」寶貴兒臉上揚起微笑,卻感覺有股撕裂的痛苦正慢慢地從胸口傳來。
這天,吳常約寶貴兒在謫仙居旁山坡上的小徑見面。
他撐著白色的紙傘,望著天空落下的雪花,風吹得他衣袂飄然,像幻夢般不真實。
「妳知道我要成親的事情了嗎?」他問道。
「我已經听說過了。」
「這次是最後的機會了,妳不留我嗎?」他的眼神仍流露出對她無限的依戀。
「憐香是個好女孩,別辜負她。」但寶貴兒視若無睹,甚至表現得十分無情,明白地表示她不會留他。
「那麼,幫我一個忙,讓我徹底死了這條心。」他冷冷的揚起唇,笑得苦澀。
「什麼事情?」
「待會兒要我跟憐香去她家提親,若是妳若對我沒有情意,請別開口留住我,不然我會無法繼續往前走的。」他的目光望向山坡下方,不知在看著什麼。
「好,我答應你。」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到憐香正往這兒走來。知道自己不是他眼中的唯一,她頓時心如刀割。
「原來你們在這里,我找了好久!」憐香微喘著氣,頰邊浮現紅暈,看來更是柔美動人。「吳少爺,我們可以走了嗎?時候已經不早了。」
「好,我們走吧。」吳常深深地望了寶貴兒一眼,便帶著憐香離開。
寶貴兒站在雪中,望著吳常和憐香離去的身影。她下停地顫抖,最後連紙傘都拿不穩,跌坐在濕冷的雪里,隱忍已久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別開口留他,讓他走會比較幸福。
憐香可以給他的東西,是她所沒有的,也是她深深嫉妒的……
「白頭偕老,共度余生……」她又恨又怨,喃喃地說著。
漫天飛雪不斷地落在身上,她卻沒有感覺,因為心碎的痛苦遠遠超過身體的寒冷。淚水紛紛落下,落在雪里,化成了冰珠。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仍不甘心,因為她對吳常的愛不比憐香來得淺啊!
「吳常,你留下好不好?」寶貴兒向著無人的遠方喊道。
風吹雪狂,沒有人听見她的聲音。
「我是愛你的,你可不可以待在我的身邊不要走?」
她真想乘著這陣風兒,追上愛人的腳步,但她無法御風,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喚心愛的人回來。
奈何此刻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誰教她違背自己的心,輕易地放開他,造成永難彌補的遺憾。
後悔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縴弱的身軀在凜冽的寒風中顫抖著,她卻不願拂去滿身的雪花,就讓這樣的寒冷侵蝕她的心吧,看是否能因此忘了胸口的痛!
「固執的小丫頭,為何非要到這個時候才肯說實話?」
吳常忽然撐著傘出現,心疼地撫去她身上的白雪。
「對不起,我對你說了謊!我其實是愛你的,可是……」寶貴兒急急地說著,感覺渾身的力氣正逐漸消失,怕自己來不及說盡對他的愛意,就這樣離開人世。
「妳都凍僵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吧。」他察覺到她臉色蒼白得不尋常,于是傘也不要了,趕緊將大氅覆在她身上,將她帶回謫仙居。
在滿室的暖意中,寶貴兒的鼻端傳來熟悉的氣息。
她緩緩張開眼,看見吳常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們兩人被包覆在大氅里,隔著單薄的衣裳,他的身體貼合著她,將溫熱的氣息傳送至她的身上,讓她原本冰冷的身軀溫暖了起來。
寶貴兒舒服地嘆了口氣,正想枕著他的胸膛繼續睡時,她習慣地模上胸口的玉瓶,忽然發現它不見了,連忙在滿地的濕衣間尋找,正好看到它掉落在他腳邊。
她欲小心翼翼地滑下他的身子撿拾,腰間倏然被扣住,讓她動彈不得。
「妳要去哪里?」吳常睜開眼楮看著她,黑眸中有著警覺。
「讓我下去,我的東西掉了。」她指著地上的玉瓶。
「這容易。」他的手臂仍環著她的腰,不讓她有逃跑的可能,另一手拾起玉瓶交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