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莫名的開始流個不停。
男人破舊的戰袍上,沾染著干涸血漬,遠看就像黃沙里長出朵朵暗紅花蕊,到了她的身前突地放大開展。
什麼都來不及說,高大的男人雙膝一軟跌了下去,掉進她張開的雙臂里,俯倒的身軀上有滿滿的交錯刀痕,殷紅血痕染灑整片黃土。
驚呼心碎中,她看見自己掩面的雙腕上多出條巨大鎖鏈。
為了償這未盡的情憾,所以她替自己上了枷鎖,生生世世要背著這種沉重踵踵前行,不能愛人……
前塵憾恨,此刻在夢境里終于幡然了悟。
滿臉淚痕的睜開眼,黑暗中宋穎奇由床上坐起,那男人的臉,好像、好像一個她見過的人。
那個日日在她身邊打轉的無賴男子,怎會和她夢中的男人有如此相仿的雙眼,如此同樣凌厲又溫柔的脞龐,是夢嗎?還是真的?「這一刻她無語又心驚的咬著唇,卻已不知遺失的心魂去了何方?今夕是何夕,是夢里黃沙漫天的寂寥年代,還是車水馬龍的慌亂世代?而他……到底又是誰?
棒天,廣凌集團的一樓大廳在將近中午時分,忽然人聲吵雜喧鬧起來。
法國大帥哥羅杰森扛著一束大得嚇死人,遠望像坨大紅彩球的玫瑰花束,吃力的由大門一路搖晃走進大廳。
他向服務台借了室內廣播系統,先以破爛的中文朗讀出自己的求婚告自,然後再一邊看著紙條上的羅馬拼音,努力唱起自寫自編的中文求愛之歌。
另外大門那頭,還有臨時請來的五人小型管弦樂團,配合著求婚告白,奏出一首又一首的浪漫樂章。
如此過于張揚的陣仗,讓聞訊趕來的宋穎奇,尷尬的幾乎不想再往前一步,她遲疑的站在電梯外,遠望著大廳那頭的騷動與混亂。
在這種情況下,她實在不知該怎麼向那位深情款款的法國男人說NO……
明說太令人難堪,但若不清楚拒絕,肯定下次又會來個什麼更盛大張揚的求婚宣言。
進退兩難、舉棋不定之時,一道惹人心煩的嗓音又飄過來。
「你不過去嗎?那家伙正等著你。一頭黑發散亂,笑容帶點惡劣得意的雷天灝,緩緩走到她身邊。
即便不能確定自己在這女人心里有多少重量,但他卻可以打包票肯定她不會嫁給那頭的外國野男人。
因為若真要嫁,昨晚她早就答應了!
「不關你的事!」沒有多余好臉色,宋穎奇冷冷撇過頭去,眼里卻有抹極力隱忍的回避與不安。
此刻見到他,腦海就再次浮現昨夜那個詭里異夢境。
他的臉孔莫名其妙的就是會和那男人的臉相疊,教她幾乎無法分辨誰是誰。
是一場噩夢吧!夢中那個眼神凌厲,神情卻溫柔得能教人心碎的男子,讓她一想起便會心窒的無法呼吸。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有過許多數不清的立思念回憶,那她真的想懇求上天——不管是誰都好,就是別跟這個只想惡整她,以看她出糗為樂的無賴扯上關系!
「不關我的事?」雷天灝性格如斧鑿般的臉龐狠狠扭曲了下。
「你這女人撇清關系的功力倒是挺好的。」他咬牙切齒的再道,眼里有抹受了傷的慍怒。
「你瞎說什麼?我跟你一點關系也沒!」宋穎奇微怒低嚷。卻不知自己此刻心里那樣慌亂的悸動飄蕩是怎麼一回事。
肯定是昨夜那場敝夢。讓她現在一瞧見他,便覺得、覺得有些心慌,還有滿滿的悄然不安!
她肯定是把他錯當成夢里的那個人了!
宋穎奇咬唇撫著頰,又氣又有些難堪的猛然轉身走人。
「宋穎奇,你給我站住」還沒走離兩步的距離,後方快抓狂的男人已猛地爆吼,出手扯回她。
沒有關系?他抱過,也吻了她,這樣親近的接觸,竟然能讓她撇個一干二淨?就算船過水面好歹也會起個漣漪水紋,他就不信,在她心里沒留下一丁點的余波蕩漾!
「到底我在你心里算什麼,難道沒有其他,就真只是個討人厭的家伙?」他低嚷質問,眼里少見的受傷心痛,讓她猛地一凜。
「你——」她想狠狠摔開他的手,卻因為他眼中明顯可見,不同于平常的深沉悲哀,遲疑的忽然頓住。
因為一場夢境,一夕之間許多事開始變了,這一刻她竟然發現自己會心痛。
莫名其妙的心就是揪結成團。
不敢再去細思原因,宋穎奇使勁掙扎的縮回手。
不安又疑惑的雙眼卻管不住,逕往他的臉上瞧。
卻發現每一眼,都帶著更多說不清的心悸惰緒涌現。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給我一個答案,讓我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願放棄。
在她心里,自己佔了多少份量?或許在黃沙漫天的年代里,他們曾經有段過去,但現在他只想知道,這一世,他是否有希望牽著她的手走下去。
不是因為前世的未盡情緣,而是單純的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
他真的希望她心里有他!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想。」她臉一僵,像被抓到把柄似的急忙否認,卻沒發現自己從來佯裝得極好的冰冷面容,到他的面前都成了紙糊的面具,三兩下就破爛拆毀的不成樣子。
她搖頭後退,他固執上前。
後頭看見兩人爭執的眾人,在下一秒好奇的開始圍靠過來。
「甜心,你終于來了。」捧著花的羅杰森也走過來,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就先對她露出個燦爛笑靨。
他在雷天灝越顯鐵青、陰郁的神色中,喜孜孜的將手中恣意盛開的艷紅玫瑰花束扛上前。
「听說你喜歡花,所以我特定帶著花來向你求婚,請你嫁給我,我愛你」他語調浪漫動人的先以法文說完,再用別腳的中文覆誦一次。
「她不會嫁的,你別作夢!」雷天灝于第一時間以中文開口接話。
避他听不听得懂,反正就算用猜的.死老外也該知道他在說什麼。
「雷先生。現在不是天黑.沒有作夢.你說穎喜歡花。為什麼不嫁?」金發碧眼的羅杰森吃力的以別腳中文急問。但破爛的中文造詣卻讓眾人有听沒有懂。
「我說的是……」听得懂他問句的雷天灝臉色不爽的正要接道,一直站在旁的宋穎奇卻眉目一摔,忽然先開口。
「杰森,是他說我喜歡花的?」她以法文回問。
「是啊!甜心,難道你不喜歡紅玫瑰嗎?雷先生說只要在大庭廣眾下,捧著玫瑰,浪漫的向你求婚,你就會答應我。」羅杰森驚訝抓抓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什麼?」宋穎奇眯著眼,神色惱怒中帶指責,側著頭看了下雷天灝。
這個無賴!這次真的太過分,連求婚這種事都可以拿來耍著人玩,惡劣!
「杰森,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能嫁給你,我對你的感覺就只是朋友,沒有多余的想法。」她嘆口氣,帶著歉意的看著面前的法國男人。
「真的嗎?」震驚的沉默過後,羅杰森吸了口氣,抬頭對她露出個無奈苦笑。
「唉!甜心,我早猜到你會有這樣的回應,但仍想試一次,雖然我的心因為你的答案而碎裂成一片片,但你一定要記得,如果哪天過得不幸福,千萬要來找我,我願意給你滿腔的愛,以神之名,我發誓永遠愛你。」
羅杰森半帶可憐、半帶心痛的將手中的花柱交給她,悄然轉身卻又豁達瀟灑的離去。
討厭的男人終于滾蛋,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來跟他爭奪心上人了。
只是看著對手離開,雷天灝心里有些言,卻又有種說不出口的心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