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買鼓嗎?這是前日剛到的新貨,你听這鼓聲清脆,保證材質上等敲不壞!」小販從攤子上順手拾起另一只同款式小蹦,笑嘻嘻的在她面前使勁的搖著。
叮咚的鼓聲傳進了心頭,震得她搖搖欲墜的無法穩住身子。
肚子里沒人疼的孩兒,就由她來護著好了!
此後,她至死都不會再提孩子的爹親一句,寧可讓人恥笑,也不要再和他牽扯上絲毫瓜葛。
因為這段奢態……傷她太深!
暗暗的吸口氣,將眼淚逼回眼眶里頭,李心宸努力的擠出微笑,抬頭回視殷勤的小販。
「我買這個。」她緊握手里的小蹦說著。
一旁的薩嬤嬤狐疑不解,從未帶錢在身上的她,伸手探向腰間,解下了向來不離身的彎月玉鉤。
「這玉鉤應該夠買下小蹦!」她捏著玉鉤,在薩嬤嬤的大驚失色中,將它遞給責童玩的小販。
「這……這玉鉤太貴重,姑娘,我不敢收!」捧著玉鉤的小販一看到那專屬于皇室徽征的彎刀造型,嚇得連雙手都開始抖了起來。
這若不是皇家失物,就是假冒皇室寶物的造樣,總之兩者都會教他抄家滅族的。
「公主,玉鉤是先皇御賜的,不能給旁人。」薩嬤嬤緊張的拉住她,求她收回玉鉤。
「薩嬤嬤,那是本宮賞給他的,若有人問起,他盡避照實說,大街上所有人都可做證明。」她心意已決的搖手,尊貴優雅的氣質在此刻表露無遺,讓四周的小販和百姓全愣傻的停下手邊動作。
「不不……草民不知是公主大駕,這玉鉤草民真的不敢收,請公主將玉鉤收回,小蹦可以敬贈給公主,只求公主別折煞草民。」一听到薩嬤嬤喊出的稱呼,童玩小販嚇得跪在地上,欲哭無淚的求她收回東西。
這是皇室寶物……他真的不能收,因為他不想被抓去砍頭啊!
「小扮,你收下吧!我保證不會有事的,薩嬤嬤,我們走吧!」不理會小販和一旁眾人呆傻的表情,李心宸面色蒼白的轉身,逕自往與沐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公主,可是……唉!」薩嬤嬤不死心想繼續勸說,有點噸位的身軀在童玩攤子和李心宸之間,猶豫來回的看了幾眼,最後只能放棄的拉起裙擺追上已然走開,離自己有點距離的李心宸。
「公主,您要去哪……回沐府的路不在那兒!」她跟上前,在李心宸的身邊說著。
她的好公主難道忘了沐府是在後頭過去的大街上嗎?
「沐府?」李心宸身子顫了下,她搖搖晃晃停,將空洞的目光定在腳下的石板路面。
「我們不去沐府,該走了……」
她低幽無力的飄茫話語讓薩嬤嬤嚇了跳。
不回沐府,那她們要去哪?就算要走回皇宮,也不是這個方向啊!
「公主,您想去哪?」薩嬤嬤擔心的開口。
而她身後的沐府小廝聞言已焦急的只差沒跳腳。
「我也不知道,只要能離開這兒,哪兒都好。」在薩嬤嬤的驚惶失色中,李心宸身子晃顫了下。
「幫我們備輛馬車,我要離開。」她臉色蒼白異常的回頭命令那個已經被她的驚人話語,嚇得手足無措的沐府小廝,接著緩緩的舉起沉重的步伐,虛弱搖晃的往前走去。
她根本不擔心自己離去的消息會傳人沐府,更不擔心沐雲在知道自己的去處後會上門來尋人。
因為她不是他心上的人,明白他不會為了個不值一顧的女人費力耗神!
此際,沉沉的撕裂痛楚緩緩的由胸際蔓延開來,流遍身軀百骸……
手里的小蹦落了下去。
劇烈的昏眩猛地襲來,讓她再也難以克制承受的路退了幾步——
痛苦無力的昏厥在薩嬤嬤懷里。
×××
這一夜,枝兵場外的天空飄起了皚皚白雪,下個不停的大雪幾乎淹沒了整個駐兵營區。
站在專供將相居住的木造營房門口,沐雲眯著眼看著外頭灰暗沉冷的天色。
此刻,一顆閃爍著淡藍光芒的星子,緩緩的月兌離了群星的行列,孤零零的似乎正要移向遙遠天際那端。
他狠狠的握起拳頭。
淒冷陰寒的夜色,讓他忽然想起那件隱藏在記憶中許久,有生之年都不願再想起的痛苦往事。
記得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雪,慶州沐府的大宅院里結起了大大的紅燈籠,上上下下都在為那無情男人迎娶妾室進門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而他娘也在長久的淚眼痴等卻仍無法讓那無情男人回心轉意後,一反常態的穿起艷紅的衣裳,在精心梳妝打扮過後,溫柔的牽著他的手走到了下著雪的院子里。
娘要他數天上的星兒有多少顆,要他等著夜空墜下星子,然後向閃閃發光的墜星許願,這樣所有心里想要的人事物就可以成其,然後她人便噙著笑慢慢的走回房里。
只是那時幼小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好不容易瞧見閃閃的星子拖著尾巴劃過夜空,興高采烈的想回房叫喚娘親時,推開門見著的卻是一雙腳——
一雙懸掛在半空中,套著紅色繡鞋的腳……
于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不相信老天爺,不相信任何人了。
是娘說會等他長大,會看著他得到幸福,可最後她卻先違背誓言拋下了他!
所以,他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因為越是深信,被背叛時就會越痛!
這些年來他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無情無心的活著。
只是現在一切都亂了,從那個丑顏女執意要進入他的生活開始,自己原本能夠掌握在手里的命運波紋,便逐漸因為她的糾纏不放,而飄亂蕩漾,再也無法重回當初的冷然淡漠!
「那該死的女人!」他低咒了起來,俊逸的面容里有滿滿的惱怒掙扎。
也不知那女人是下了什麼蠱,每次只要一見著她,娘蒼白的面容就會同時浮現眼前,讓他飽受往事的煎熬與折磨。
恨恨的閉起雙目,沐雲深吸口氣,正準備干脆將一切拋諸腦後,轉身回房時,後方木造營房的屋檐上頭卻發出了奇怪聲響,接著一個圓滾滾的不明物體便由半空中摔下,摔了個狗吃屎。
「笨小表,你師父又要你來說什麼?」仿佛一點也不驚訝似的,沐雲冷冷的向著那個剛撫著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還裹著厚重冬衣,鼻頭凍得紅通通的熟悉小少年說道。
「師伯大……大爺,師父要我拿信給……給您……」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結結巴巴的應著,一手探進懷中不知在模索些什麼。
「小表,我不是你師伯!還有Ⅱq你師父滾遠點,沒事別來煩我!」懶得對眼前的笨蛋小表多解釋,沐雲冷淡的舉腳走回屋里。
「不……不不,師伯大爺,師父說您是他的兄長,所以我該叫您師伯大爺,還有師父要我拿——」小少年不死心的連忙迫上前,想把自家師父交代的事說個完整,只是話沒說完,就讓沐雲不耐的叱喝聲給嚇得噤了聲。
「我姓沐,你那討人厭的師父姓風,兩人不同姓的人也能稱得上是兄弟?你滾吧!少來煩我!
「可是……師父要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定要堅持到最後,把這封信交給師伯大爺。」小少年不放棄的跟進屋,將手里剛找到的信件遞到沐雲面前。
不悅的瞪了眼前不知死活的小表一眼,沐雲沉著臉將信接過來。
「你那瘋師父又在玩什麼蠢把戲?」打開信看了上頭的字一眼,沐雲冷怒的眯起眼。
一生懸命?
就這樣?為了四個沒意義的字大老遠的叫這小表送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