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不說愛 第14頁

「為什麼酒吧沒有營業?」

「酒吧都是阿海在管,昨天他被抓到警察局去了,我正在想辦法籌錢,替他找律師。」季天齊說完,又踱回書桌前,埋頭一筆一筆的核對手里的帳款。

「為什麼他會被抓去警察局?」意雯驚訝地走到桌前。

季天齊正專注的看著帳簿上面的數字,沒有馬上回應。須臾,一陣絕望的嘶吼,猛然站起身,走到窗戶邊,郁郁然仰望窗外幽暗的天空。

「這幾天……天天有人來鬧場,警察來臨檢了好幾遍。昨天又有人在這里打架,警察來了──在吧台里搜到毒品,阿海當場被抓走,酒吧被迫暫停營業。」

白天他去拘留所看阿海,看見阿海頹喪消瘦的模樣,心痛如絞。他和阿海是高中最好的同學,七年來,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言喻的默契和友情。他保證一定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律師,盡快地將他保釋出來。

「什麼?」任意雯按著胸口,不敢置信。

他無奈的一笑。「別太驚訝,還有更糟的呢──」

「還有什麼會比這個更糟?天齊,告訴我!」任意雯走上前,和他一起站在窗口邊。

他聳了聳肩。「跟妳說,只會讓妳擔心,我看妳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任意雯仰頭凝望著他。「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還不願意讓我知道!天齊,不要再逃避我……」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要逃避妳……」

「你有!這一、兩天,我看得出來你心事重重,可是你在我面前,總是裝作一副太平無事的樣子。你細心的照顧我,我很感激,真的!可是,你的心卻從來沒有讓我走進去過!天齊,不要再逃避我了!」她把累積在心中的想法一次地爆發出來,眼里閃著淚光,她很快地揮手抹去,不想用女人的嬌柔懦弱來打動他。

「意雯,我不想逃避妳,我只是克制自己不想……」不想愛上妳。話已經到了唇邊,他還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愛」。

「是什麼?告訴我!你一直這麼照顧我,為什麼不能讓我為你分擔呢?我愛你,我愛你啊!」任意雯投入了他的懷里,窗口吹進來的風涼沁心底,他擋在風口處,緊緊地攬住她。

「妳真的愛我嗎?」他的語氣帶了些懷疑,因為女人總是看上他的外表,她們的愛,在他的眼底總是膚淺、不夠真實。

她沈默,他也明白。

任意雯是不同的,她為了他背離父母、解除婚約,甚至全心的奉獻自己;而最大的不同是──四年來,他的眼底只有她一個人。

許久,他封閉的心慢慢敞開了一些隙縫,他終于開口︰「四年前,我把酒吧買下來,讓阿海全權管理。我只不過在周末時來幫忙,需要錢的時候,就叫阿海提錢給我。前三年,生意還不錯,周末只要我來,酒吧時常都是客滿的。沒想到這一年多,花費增加,酒吧一直都在虧損,阿海對帳務不太拿手,只是一直挖東補西的來平衡帳目……」

他沈吟了一會兒,感到頭像石頭一樣沉重。「我花了兩個晚上,才計算出虧損的數字。」

「多少?」任意雯輕聲地問。

「樂團的酬勞,還有未付的酒錢,洗手間的裝修、電器音響的增購維修費用,加上幾天前被破壞了不少設備,不多,大概一百多萬吧!」

「什麼?這麼多──你要去哪里拿這麼多錢?」任意雯不禁替他擔憂起來,她想了想,慎重其事的說︰「天齊,我可以回家向我爸媽借,他們一定有的!」

他出神的看著她擔憂關切的臉,感動得無法移開目光。二十多年來,他早養成了孤獨的習慣,從沒有誰這樣打動過他。

她是第一個走進他心里的女人。就因為她是第一個讓他重視的女人,所以他總是強迫自己在親密的最後關頭停止,他尊重她,想要給她更多的時間來了解彼此,適應彼此。

任意雯看季天齊半天不說話,急切的又說︰「真的沒有關系,我爸爸如果不答應,我媽媽心比較軟,我先偷偷地問她,她會答應我的,你不要擔心,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難關。第一要無把阿海保出來,替他請個好律師……」

季天齊苦笑。「好了,我不要妳回去向妳父母借錢,我也不要妳幫我,我什麼都不要。」

「難道你也不要我的愛……」

「不要談什麼愛不愛的!酒吧的事情和愛情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心里還是隱隱地排拒著愛情,什麼樣的愛才不會受傷害?什麼樣的愛才能夠永遠?四年前的陰影還埋在心底,他對愛產生了質疑,甚至不願去面對或理解。

「那什麼才和愛情有關系呢?天齊,難道……要我辦到你提出的三個條件,才是你要的愛情嗎?」她屏息的等待回應。

「意雯……」季天齊沈吟片刻,清了清喉嚨說︰「我一直沒有把妳當作其他的女人。」

「我知道,我懷疑你是不是以為我做不到?」任意雯鼓起勇氣將積壓心中許久的話說出。

季天齊走到吧台里面,隨手拿起一瓶礦泉水,咕嚕嚕的往喉中直灌。今夜他不想喝酒,因為他必須保持清醒。

他重重地放下水瓶,凝重的看著她說︰「對!就因為妳做不到,我才會對妳比其他女人認真。」

「可是……我得到你的認真,還是不夠……」

「對我來說已經很夠了!」

「不……不是只有這樣。」

「意雯……」他欲言又止,深怕自己控制不住而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她看他說不出話來,只有苦笑一聲說︰「天齊,可以再調一杯彩虹酒給我嗎?」

他凝望著她,二話不說回頭挑起幾瓶酒,開始調酒。

不久,他將酒杯推向任意雯,一層又一層不同顏色的酒層層迭迭的裝在窄小的酒杯里。

最後,他燃起了一道火焰,火破壞了酒里的層次重量,液體開始穿流轉動,他用檸檬蓋住了酒上的火焰後,說︰「等熱度退了再喝,妳可以慢慢品嘗每一層酒,也可以一飲而盡。」

等待了一會兒,她選擇一層一層的品嘗。

「在酒吧里,沒有任何酒保喜歡調這種酒,因為它調制起來非常繁瑣。這酒的原名和彩虹一點都扯不上邊,它的法文名稱叫做PousseCafe,翻譯成英文就是chaser。」他欣賞著她喝酒的姿態,真希望身邊有照相機可以拍下那微醺酡紅的臉。

她笑了笑,心有戚戚焉的說︰「追逐者?原來這是一杯追逐愛情的酒,很適合我喝,不是嗎?」

他也跟著她的笑容牽起了嘴角。

「我們都在追逐愛情,到最後,卻被愛情綁住了自己。」任意雯感嘆一聲,拿起酒杯,一口飲盡了剩下的彩虹酒。

「我可以再要一杯嗎?」

這一次,季天齊調了不同的酒,放在任意雯的面前。

她一口飲盡,臉不紅氣不喘的。她從小就常和父母參加許多餐宴,小酌幾杯酒還難不倒她。

「不錯!妳的酒量很好。」他滿意的看著她。

「我已經通過第一項考驗了嗎?」

「嗯!」他回答,把桌上的酒杯拿下,走到了水槽前清洗。

任意雯緊握著酒杯,心底正和自己交戰。下一步又要如何?難道要她卸下自尊,懇求他和她完成第二項條件?

最後,在季天齊的沈默中,她輕嘆了一口氣,她愛他,愛得死心塌地,但是她還沒有辦法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尊嚴。

任意雯離開了高腳椅,轉身邁開大步,還沒有走到門口,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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