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這一次,霍綸真的倒了,不過不是因為滑倒,而是被她氣到頭暈,結果身子往後仰的時候,狠狠的撞到硬牆,當下痛得他抱著頭倒在沙發上哀嚎。
「看來,最先需要接受治療的,應該是你的頭。」
看著眼前痛到五官扭曲的霍綸,史書黛卻只是默默的拿起桌上的書,翻到某一頁,接著從整排的藥瓶中,挑出一罐褐色藥瓶。
她轉開瓶蓋,瞄準目標,接著在大手移開的瞬間,嘩啦嘩啦的朝那顆看起來很堅硬的後腦勺倒了一堆暗褐色的藥水——
驚雷般的怒吼聲在屋內瞬間炸開。
「該死的!你在我頭上倒了什麼?」
被淋得一頭濕的霍綸,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暗褐色的藥水沿著他的後腦下滑,瞬間沾濕了他的衣領和後背。
原本還算潔白的水藍色襯衫像是被醬油轟炸過似的,多了一幅超級難看的潑墨山水畫。
他怒咆不止,多想伸手揪住她算帳,但卻怕自己隨便一動,身旁的家具都要成為潑墨畫的範圍,索性迅速把襯衫解開,將自己的衣服當抹布,迅速擦拭干淨。
「跌打藥水,我本來是打算要替你按揉頭部,幫你去傷解瘀的。」史書黛臉紅紅的回答,直覺就想轉身避開眼前那肌理線條分明的精壯身軀,然而心中那小小的好奇心,卻讓她怎樣也無法將目光自他身上移開。
沒想到他外表看起來瘦瘦的,身材卻那麼好,難怪在公園時,三兩下就把那兩名流浪漢給擺平。
其實事發至今,她仍舊不太敢接近男人,除了父親和三個哥哥,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都變得好惡心,可奇怪的是,對他,她卻只有一種安心的感覺,甚至有種想親近他的沖動。
也許這是一種雛鳥心態吧,他救了她,所以她下意識的依賴他——依賴這個像獅子一樣暴躁的男人。
粉唇微微勾揚起來,可當她發現,他的上半身布滿了大小深淺不一的舊傷時,那小小的笑花便在瞬間消失。
「不過,我好像倒太多了。」她說,表情再度恢復沉靜,然而一雙慧黠的丹鳳眼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那些傷疤看。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倒太多了!」霍綸差點沒抓狂。「你到底會不會幫人搽藥!難道你都不知道搽藥前,要先告知別人一聲嗎?要是我忽然轉頭,眼楮不被你弄瞎才怪!」
「應該不至于會到弄瞎的地步,不過沒關系,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這本書會告訴我該怎麼處理。」
捧著護理小百科,史書黛一臉自信,仿佛只要靠著這本書,她就能妙手回春、懸壺濟世。
然而她那種「死書呆」的模樣卻嚇壞了霍綸,眯著眼,他立刻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搽藥就搽藥,沒事捧著書干麼?」
「因為這上面有解說和步驟,我必須邊看邊做。」
「香蕉你個芭樂!原來你根本就不會搽藥?!」轟!霍綸真的發飆了。
他握起拳頭,緊繃的指節發出喀啦喀啦的恐怖聲響,猙獰的表情像是想把她塞進桌上的藥箱里。
小小粉唇遲疑了兩秒才又出聲,不過語氣卻是非常的理直氣壯。「沒錯,所以我才說我要學習,是你自己不信的。」
黑眸立刻迸射出殺氣。「所以你就抓我當實驗品?」
他還以為她很善良,喜歡濟弱扶傾,甚至,他還以為她是看他帥,偷偷在暗戀他,所以才會常常跑到他家門前報到,沒想到……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明明是作了交換條件,所以你才會讓我搽藥的,怎麼可以說我是用抓的呢?」她仰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超級嚴肅,對于他的指控非常在意,卻听不出他藏在話語中的失望。
「你!你!你!」他連吼了三聲,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吼不出。
他閉了閉眼,滿頭發暈,覺得自己終于遇到今生最強的敵手。
這個死書呆,用氣的就可以氣死他了!
第八章
結果那一天,他何止氣死一次?
接下來的「實驗」,他起碼氣得「死去活來」七、八次!
先是倒了一拖拉庫的跌打藥水在他頭上,接下來她又灑了一整罐的雙氧水在他的傷口上,痛得他差點出手把她揍到牆上當壁紙。
但是這都還不算什麼,當她堅持一定要在他每一個「小傷口」纏上繃帶時,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因為她的笨手笨腳,他差點成了世上最丑的木乃伊!
就為了一頓飯,他卑微的任她擺布,即使他嘴巴上吼個不停,但是所有他說出的恐嚇,卻從來沒有兌現過。
每當她用沉靜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再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時,他就會見鬼的在瞬間失去所有怒氣,然後乖乖的閉上嘴再度任她擺布。
而她,似乎很快就發現這個小「密技」,接下來完全把他吃得死死的。
只是他的認命並沒有讓他太好過,因為當他親眼看著她從櫃子里拿出一本食譜的剎那,他就知道自己又要死了!
在他忍受饑餓長達兩個多小時之後,她竟然用行動告訴他——
她不會煮飯!
而且不僅如此,她家冰箱連碗剩飯也沒有,甚至,連一碗泡面也找不到!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會氣到爆血管,還好他年輕力壯、身體健康,沒死。
為了不讓她真的「弄死」他,他索性扒開全身的繃帶,打開瓦斯、抄起鍋鏟,繼續認命的為自己炒了碗飯,只是當他好不容易將飯炒好,沒想到那個死書呆竟然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吃一口,真是#&%$……
他以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去她家。
畢竟,他相信這世上沒有一個家長,會讓自己的小孩和一個混混在一起廝混,更別說是帶回家了,他這一次的造訪已經夠離譜了,等她父親听到風聲,不狠狠臭罵她一頓才怪。
但是,事實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事隔兩天,她又出現在他家門口,然後用相同的條件,再度把他牽去她家搽藥,而他就像是听話的小狽,還真的跟她走了。
結果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一個月後,漫長的暑假還沒過完一半,他卻成了她家的常客。
鱉異的是,她家鄰居都被他的出入嚇暈了好幾次,可她的家人卻連一次都沒現身過,仿佛是默許了他這個客人。
只是,一個女孩子——雖然是個發育不怎麼良好的女孩子,長時間獨身在家,要是遇到有人闖空門那還得了?
比起心中的疑惑,他更擔心她的安全。
「你家的人為什麼老是不在?」
坐在沙發上,霍綸用粗魯的口吻隱藏住心中的關心,一邊伸出右手臂,任由她再度將自己當成實驗品。
經過無數次的「實驗」、「失敗」和「再實驗」後,她搽藥的手藝精進不少,再也沒有在他的衣服大作潑墨畫。
「三個哥哥年紀比我大很多,這個暑假得留在外地實習、受訓,爸爸則是參加了一個考古團,現在應該在埃及吧。」史書黛輕聲回答,手里的動作卻沒停過。
她斂眉輕輕的用沾了雙氧水的棉花棒,幫他剔除傷口上的細砂,然而掩蓋在長發底下的柔女敕粉唇,卻悄悄的綻開一抹害羞卻美麗的笑花。
愈是相處,她愈是能夠了解他這個人。
他啊!就是不誠實,老愛裝模作樣。
這是什麼家庭?把未成年的女兒一個人丟在家里,然後全家大人跑光光?
霍綸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所以他們不知道我來你家?」啊!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永遠等不到有人拿著掃把站在門口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