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儒,我該怎麼辦?怎麼能見得到你,又不會傷害到你?」
「繡兒,今日我買了洪記的烤鵝,你是很喜歡吃麼?走吧,咱們吃飯去。下午學堂里有事,所以,我還要去,你一個人會不會寂寞?我一定早些回來。」
如她在身邊一樣,徐承儒輕緩地走進了屋子。
「承儒。」走出學堂,徐承儒被等在門口的蘇東籬攔下,「承儒,我為我上午的話……對不起,承儒。」
徐承儒搖搖頭,他是生氣了,但卻沒有介意,他知道東籬是關心自己的,他知道東籬就是這樣的個性。
「沒事,東籬,我已經忘記了,你就也不要再提起了吧。你怎麼也來了?」
「承儒,我是來找你,為了繡兒的事兒。听我說,上午我懷疑繡兒是要吸你折……」
「東籬,真的不要再說了,好麼?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是關心我,可是,我真的听不得說繡兒不好的話,我說了,她不會的,你知道麼她每天看著我,听著我,她知道我的痛苦,不舍得才與我見面的。是的,現在的我很容易就累了,我也知道或許是與她相見的關系,但是,東籬,若這是與她相見所以付出的代價,我付之心甘。」
蘇東籬忽然覺得很慚愧,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知道愛的,也是在愛著的,他的心中或有或無地在怨著茹慧的無情,卻原來她才更懂得愛。
「我知道,承儒,我知道我錯了,是茹慧要我找你去。」
茹慧?那位天人轉世的方小姐?尋自己去,是為了什麼事?為了繡兒麼?是繡兒出了事?「東籬,可是為了繡兒麼?繡兒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好了?」
「不是,應該不是的,今天我說了你和嫂子見面的事,茹慧還怨我胡亂猜測,她說繡兒是極愛你的,斷不會為了精氣去傷你,想來是不舍你痛苦。再多的她也沒說,只說要我尋你去,我著急,所以在等在這里了。」
☆
再見到方茹慧,徐承儒一愣,她變了,雖然還是那樣清秀的眉目,還是那樣白皙的面容,但她變了,少了道骨仙家的感覺,多了人氣,是的,現在的她更像一個……人,一個真正的有七情六欲的人。
不待徐承儒開口,方茹慧便遣走了蘇東籬。
「徐公子,今日尋你來,只問你一句,你當真想與程姐姐廝守麼?不論會出怎樣的代價?」
徐承儒的心中一喜,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定是有辦法的。
「是的,方小姐,只要能與繡兒在一起,無論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方茹慧微微一笑,「從前我只笑痴兒,今世卻成了痴兒,幫著痴兒,原來做個痴兒竟是這樣的……」
後面的話她越說越輕,徐承儒已經听不真切,她說她要幫自己?幫自己和繡兒在一起?那麼推開院門就能迎上繡兒的素顏?那麼他不用每天盼著黑夜的降臨?
蘇東籬回來時,只看到已經睡去的方茹慧,搖頭苦笑,她總是這樣,這樣的不會照顧自己,雖是夏天但到底起了秋風,她的身子不好,受不得風吹,而她卻總是記不得。抱起她輕若羽毛的身體,仍是忍不住皺眉,這樣的她啊,會不會飄走?
☆
快步地在街上走,徐承儒的臉上有一種興奮,是的,興奮,再沒有什麼事會讓他這樣的興奮。他甚至沒有等蘇東籬回來就離開了,急切地想回到家里,急切地想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急切地想讓繡兒早些……擁有一具真實的身體,屬于她的。
匆匆地推開院門,急聲地說︰「繡兒,我有辦法了,我們就要不受時間,不受地點地相見了,像從前一樣……你會是一個……」
人麼?不,不能算是人,可是,她應該不在意的吧?她應該也會像自己一樣開心的吧?
「你會有一具自己的身體,好麼?還是你從前的眉,從前的發,從前的身體,好麼?」
程繡兒本已站起的身體又坐了回去,他怎麼了?他在說什麼?自己怎麼還會再像從前一樣?她是一個鬼,她怎麼會再有一個身體?難道,像上次用鳳喬的身體那樣麼?不,她不要,即便人的靈魂離開了,她的還是有記憶的,就像鳳喬的身體記得江公子一樣,那麼她程繡兒不要再做別人,不要有別人的記憶,她要作自己,用自己心自己的感情去愛他。
可是,這話怎麼告訴給他呢?他那樣的興奮,那樣的開心,那樣的志在必得,又那樣的急切。是自己的要求太高麼?
再抬眼,徐承儒已經不在院里了,她笑笑,他真的是很急,他真的是很想見到自己,或者自己不應該那樣的執著,能與他共同生活如平常夫婦般就好,不要再想用著誰的身體?他總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依他吧。
起身來到屋里,卻不見他的身影,他去了哪里?明明見他進了房門,是了,他在廚房,剛剛的話擾亂了自己,他應該在廚房里做飯。
程繡兒呆站在廚房的門邊,不可置信地看著徐承儒,滿眼的驚恐,那從他手腕蜿蜒而下的鮮血刺痛著她的眼楮,她的感覺,她的心。出了什麼事,怎麼了?剛剛的他還是那樣的興奮,那樣的開心,為什麼?為什麼?狂奔過去,抬起的手從他的手腕處穿過,她第一次這樣恨自己是一個鬼,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問他,不能為他止血包扎。對著他大聲地吼著,可是,他的眼楮溫柔地看著碗里越來越多的血,似乎看著他的希望,程繡兒想用雙手接住那滴下的血滴,想按住那流血的傷口,可一切都是徒然。
「停下來,承儒,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你應我過的,你忘了麼?停下來,停下來。」
餅了多久?許久,許久,久得讓她以為也要隨著自己走了的時候,他止住了血。程繡兒坐在地上,這種感覺在她變成鬼了之後是陌生的,仿佛所以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甚至站不住。閉上眼楮,她只有痛苦和流淚的沖動。
突然,一股暖意在周身散開,進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的心漸漸平和,甚至沒有了剛剛的心疼。溫暖?這是她不可能有的感知啊!暖意漸漸地撤去,她留戀地睜開眼楮,卻看到徐承儒自碗里取出了滴血的桃木符,是他,原來這溫暖,這平和來自于他,他的血液。看著他細致地輕柔地擦著桃木符,竟有濕意在眼邊產生。
「繡兒,我知到你一定在哭,一定在擔心,一定在喊著讓我停下來。」撫模著木符,牽起一絲笑,「別擔心,更不要哭,你的淚留著見到我再流下,那時我便可以為你擦去它。相信我,繡兒,這是那位方小姐教給我的法術,我沒有征你的同意,我知道我是自私的,為了要和你相守,讓你付出這樣的代價。」
讓她付出代價?程繡兒站起來,她沒有會出什麼,倒是他,他流了那樣多的血,快把傷品包上,快到床上躺下。
「繡兒,罵我吧,我還是做了。方小姐說這樣你便會有一個屬于你自己的身體,只是,你是寄在桃木符上的,應該算是……妖精吧。你恨我了麼?繡兒?我實在想要和你在一起,便是你是妖精我也不在意的,你在意麼?」
有自己身體?變成妖精?那樣可以與他相親麼?可以與他相愛麼?可以與他相守麼?可以與他像一對凡人夫妻一樣的生活麼?如果可以,她不介意。
第三天,取出桃木符後,他看到了一團淡淡的粉色人形,他知道那是她。隨後的幾天這人形漸漸地變重,幾乎可以看得到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