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就像是在耳邊,李驚然起身。
滿身的冷汗,止不住的顫抖,又是那個人,她究竟想要對她說什麼?!
陽光微微探入窗簾,李起身拉開了它。
伴隨著「嘩」的一聲響,窗外的尼羅河風景也在眼中暴露無疑。
李驚呆了!
平靜的尼羅河顯得嫵媚而莊重,新生的太陽驕昂地從母親懷抱中冉冉升起,盡避仍夾雜著一絲絲烏雲,可這根本無法壓抑住它蓬勃的生命和即將光芒萬丈的神聖命運。
眼淚不自覺地滑落。這種感覺很親切,她擺弄了這麼長時間的埃及古文物也不敵這一刻的感動。
那條平靜溫柔的河就像是她的母親,讓她不自覺地膜拜,尊崇。
☆☆☆
「李,大多數人喜歡的是開羅,你似乎更喜歡盧克索,這是為什麼?」
珍妮的問題永遠問不完,在開羅直飛盧克索的班機上,她抓緊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做一個稱職的好奇寶寶。
看著窗外白花花的浮雲,李輕輕地答,「我的靈魂失落于此!」
「你說的是卡納克神殿嗎?」
珍妮窮追不舍。
「或許!」
李的話意味深長,珍妮模不著頭腦。翻著圖冊,她吃吃地笑,「李,你最喜歡哪個法老?是拉美西斯二世還是圖特卡蒙?」
李堅定地說︰「圖特摩斯三世!」
「啊?你喜歡那個好戰分子啊?」
看不出來這麼冷淡安穩的李會喜歡一個好戰的法老。
「圖特摩斯三世是不可戰勝的現實版神話,他一生戰功赫赫,從未打過敗仗。而所謂的拉美西斯二世卻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雕刻他名字的地方,這兩種人比一下,你選擇哪個?」
「哦,那我還是選擇前者好了!」
珍妮吐吐舌頭,李看起來有些嚴肅。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麼喜歡圖特摩斯三世,或許是他的身世始然。
作為十八王朝最杰出的法老,圖特摩斯三世幾乎優秀的無可挑剔。但是幼年的他始終被自己的姑姑兼妻子哈特舍普蘇控制,後者更是冒著大不韙的罪名越位登上了法老的寶座,流放了年幼的正統君主。
在顛沛流離中長大的孩子,誰忍心去責怪他後來瘋狂的報復?至今哈特舍普蘇的尸體所在地還是一個謎。
李緩緩地閉上眼,飛機向下俯沖,著地的那一刻,狠狠震動了一下,她心底的弦也繃了一下。
李低聲默念,無論你是誰,我來了!
☆☆☆
「目前已經知道的法老陵墓有六十二座,其中包括許多古埃及歷史上最著名的法老——如塞提一世、拉美西斯二世、圖特摩斯三世和圖坦卡門等。圖特摩斯三世的陵墓比較與眾不同,他的墓坑是34號,估計已經遭到盜墓賊的洗劫。有一部分我們尚未發掘,條件跟不上,還有許多人懼怕法老的詛咒!」
「帝王谷」的負責人引領著亨伯特一行參觀了各個法老的墓坑。
「為什麼獨獨懼怕他的陵墓?」
珍妮永遠也藏不住問題。
昂責人尷尬一笑,「有一次由于保安的疏忽,一個痴迷古埃及文化的游客偷偷留了下來,第二天就發現他口吐白沫地倒在圖特摩斯三世的墓坑前。听說後來他就瘋了,嘴里一直念著‘阿蒙之神庇佑圖特摩斯三世王’。」
「什麼?這一點小小的壓力都抵抗不住,還研究古埃及文化的學者咧!一定是那個游客自己痴迷到中風的地步,一點點磷火什麼的就讓他以為是埃及法老回魂!」
珍妮的意見也永遠是最多的!
「不是啊,小姐。據說那個時候,附近正巧有人經過,確實看到火光沖天,哀怨的吼叫震天吶!」
「那就更好解釋了!一定是附近有什麼受了重傷的野獸在痛苦地吼叫!」
眾人都愣愣地看向珍妮,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捂嘴巴,「也不對哦,這里光禿禿的哪里來的什麼野獸!嘿嘿!」
亨伯特敲敲她的腦袋,「你給我把嘴巴閉上。只要用心去听,去記,去想就可以了。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眾人向下一個墓坑轉移,獨獨李停下來。
「負責人,這都是真的嗎?」
李非常的嚴肅,負責人反倒愣了一下,亨伯特等人也停下了腳步。
「是的,李博士。」
李低下頭,深深地注視著墓坑。
你,真的很痛苦嗎?究竟是什麼讓你這麼痛苦呢?我們是如此地遙遠,遙遠地連歷史都可以化為塵埃,可為什麼我卻能感受到你心底深深的悲哀和寂寞呢?
☆☆☆
呼吸,很沉重的呼吸。
血腥氣太濃重,夜幕黑沉,閃爍的星光有殘忍的冷厲。天空像一張大大的網,低低地垂著,它網住了人類也網住了自己。遠遠的,星星似乎要掉進那一方氤氳著薄霧的聖池中,水流緩緩從身體上滑落,帶下濃稠的血液,在水的中央不停地蕩漾,蕩漾,直到時間靜止!
霧漸漸消散,聖池中站起一個神祗,長長的金發隨風輕輕搖曳,背後盤踞著一條長而恐怖的疤,從左頸起延伸,然後隱沒在強壯的右腰側。僨起糾結的肌肉,寬闊雄偉的肩膀和有力的長腿一一顯示著他勝于常人的神力。
血,蔓延了他一身,濃重詭異的氣氛讓上天都閉緊了呼吸。
他,狂野妖異的埃及王,緩緩地轉過身來!
☆☆☆
鮑元前一四八四年,埃及。
碧藍清澈的絕不是大海的顏色,金黃柔軟的絕不是埃及成熟的小麥,偉岸寬廣的也絕不是那避風的港灣,而是她那美麗的心上的人。
年輕的沙提頭戴白蓮做的花冠在尼羅河邊與使女們嬉戲,用散沫花染成金色的頭發與她的首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是哈特舍普蘇法老唯一的女兒,生父是圖特摩斯二世,現在法定上的父親是圖特摩斯三世。
沙提完全繼承了哈特舍普蘇明艷優雅的面孔,她少女的芬芳和嬌憨的態度更是迷人,只要一想起心上的人兒,她的眼角眉間就會洋溢著滿滿的嬌羞。
炳特舍普蘇極其喜愛這個女兒,將她視做掌上明珠,這使得皇族貴冑們莫不卯足了勁想娶得這位金枝玉葉好飛黃騰達,卻不知佳人早已芳心暗許。
使女姆特從遠處飛奔而來,順勢跪在沙提的腳下,「公主,王來了!」
沙提抓緊了羅帕,「是真的嗎?」她急切地問。
姆特伶俐地點點頭。
沙提立刻站起身來,馬上覺得不妥又坐下。她很矛盾,既害怕看見他卻又控制不住地想要見他!
他,還好嗎?和母後之間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倔強呢?順從了母後,一切都會好的,為什麼要選擇和母後對立呢?
姆特拽了拽沙提的袖子,「公主……」
沙提回過神,看見圖特摩斯和一群親信正從御花園經過。
他更高,更強壯了,雪白的紗袍上斜搭著金黃的豹皮,豹子的頭隨意地搭在肩上,直到腳跟的金黃長發足以與太陽爭輝,的右臂上箍著純金的臂環,他仍是那樣美麗,任何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見到他都要羞愧。
沙提不敢去驚擾他,他從來沒有正視過她的存在。他是她母親的丈夫,她親生父親唯一的兒子,同時也是她的繼父,他更是她每時每刻掛在心上的人。
母親曾經告訴過她,為了保住皇室高貴的血統,皇室成員只能與血親通婚,她不但不反對,反而還要感謝阿蒙神賦予她愛他的權利。
她愛他呵,愛這個冷漠的男人,她把他當作阿蒙神來愛慕尊崇,她甚至可以為他奉獻出她卑微的生命,只要他能正視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