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威立刻沖上前扶住她,這一次他甚至沒讓她自己跳下來,一把緊緊抱住了她。
穩穩站在地上,連溫雪再不避諱的投入他懷里,緊緊靠著他,不停啜泣。
雷允威攬著她,來到一旁的大樹下,兩人坐在石頭上,他還是繼續抱著她。什麼該不該、適不適合的問題,她與他都不在乎了。
連溫雪哭出聲,帶著喘息與哀號,「允威,為什麼會這樣?」
雷允威只是攬住她,給她力量,卻說不出一句話。他也正遭逢親喪,實在說不出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的大道理。
他們都還太年輕,生生死死的天理他們都看不透,失去親人的痛楚成為他們成長路上率先面臨的考驗。
只是他承認,她比他慘!
「我好討厭爸爸……我不要叫他爸爸,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他跟那個女人都是殺人凶手!殺人凶手……」她吶喊著,痛哭著。
雷允威將她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小雪……」
「自私──他們好自私,」突然間一陣大風吹起,連溫雪順勢窩進雷允威懷里,「他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就這樣害死一條人命,怎麼可以……」
「別這樣,小雪,想開一點……」
她抬起頭,握住雷允威的手,「允威,我愛媽媽,我真的好愛她……」
「我知道,我相信她也知道。」
「這麼多年……」她抹去眼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我學鋼琴、學小提琴、學舞蹈、學畫畫,都是為了讓她可以在爸爸面前爭一口氣,我做了這一切還不夠嗎?」
「夠了、夠了……」
「那為什麼到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了?為什麼?」她像個孩子一樣哭鬧,「我要媽媽,我好想要媽媽,媽媽……」
又是一陣風吹來,風力似乎更為強勁,帶著些許淒厲,花叢與樹枝齊顫,沙沙聲響驚人。
終于連溫雪再度伏在雷允威懷里痛哭,「允威,我好想離開這里,我不要再待在這里了,我真的好想離開這里……嗚嗚……」
他無語,不敢跟她說,他已經準備大學學測結束後便離開連家,第一時間他曾經想過要帶她走,畢竟他是這麼喜歡她。
承認了,他喜歡她,從那一年的下午,她打開窗叫住他,他就感覺自己的心已經不受控制,直朝她飛去。
可是她是連家的小姐,怎麼可能帶得走?
在這里,她養尊處優,生活環境優渥,那不是他能給的,也不是他比得上的。
但現在,連父這樣的傷害了她,讓他看得好心疼。「不要多想,你母親也不希望你這樣的。」
連溫雪坐起身,終于想起雷允威的爺爺也才剛去世,「允威,雷叔去世,你不難過嗎?」
雷允威勉強揚起一抹笑容,「難過啊!可是你把我的眼淚都哭完了,我沒有眼淚可以哭了……」說完便嘟著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樣。
連溫雪掛著眼淚,甚至還帶著惡心的鼻涕,先是一笑,可是隨後又哭了起來,哭哭笑笑的,讓人看了又心疼、又發噱。
而她話里明顯的哀傷更讓人不舍,「允威,媽媽沒有了,爸爸娶了別人,還有誰要我……」
「我啊!」他堅定說著,「我要你,我陪你。」
抬頭看著他,意外瞥見他眼底的閃光,徹底箝制住她的思緒與心意。
就在此時,雷允威俯下頭,輕輕吻上她的唇,似乎也嘗到了她流過唇邊的淚水。
趁著她還在驚訝的時候,兩人頭並靠著,淚水沾濕彼此的臉頰,一起感染那份哀傷中的喜悅。
風又吹了起來,帶來花的香味。
這一次,花香里有著愛情,卻也有著哀傷。
第二章
連家一瞬間又換了女主人,上上下下都頗不適應。
餅去十多年來,一直都是連溫雪的母親當家,雖然連母也是小老婆,但連父的元配生下兒子後就去世了,這個家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別的女人。
而新婦則是個別有心機的女人,雖是小老婆,但能嫁入連家這個豪門,更能一舉成為連父「唯一」的女人,說什麼也不能放棄這個鞏固地位的大好機會。
她開始逐步進逼,想成為連家真正的女主人,控制莊園內的一切,唯獨例外的便是連溫雪居住的那片角落。
她希望連父能夠開放那片景色優美的花園,但連父拒絕,堅持將這莊園里最美的景色保留給唯一的女兒。
或許在他的心里,隱約仍對這女兒與剛去世的妻子存有些許愧疚。
然而連溫雪可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年紀尚輕的她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的不滿,她完全無法對父親的新歡保持好臉色,經常怒言相向,而在新婦的軟言哭訴中,連父也開始對女兒不懂尊敬長輩的舉動感到不滿。
案女間竟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這段時間,雷允威一直扮演平撫連溫雪情緒的那個人,他告訴她,把所有心思放在考大學上,不要分心,不要去想家里的事,要記得自己的前途最重要。
她听進去了,專心讀書暫時不做反抗,連家也因此至少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安靜。
可是大考結束了,等到連溫雪再也沒有可以專注的事情之後,摩擦也就再起——
那一天,連溫雪從學校回來,甫一進家門,立刻見到父親與那個女人在你儂我儂,心里一陣不滿,臭著一張臉往室內走去。
連父叫住了女兒,「溫雪,等一下。」
她停下腳步,但仍舊一語不發,盡避腦海里已是罵聲四起。
「看到爸爸跟潔姨在這里,怎麼連人都不會叫?」
緊閉著嘴,卻可以從面部表情明顯看出連溫雪持續沸騰燃燒的怒火,拳頭也悄悄緊握。
潔姨就是爸爸的新歡,可是她從來不曾叫過她。
「溫雪?」連父拉高聲音,隱約可听出不滿的意味。
用力吸了好幾口氣,但開口的話卻完全沒有掩飾怒意,「不想叫。」
重拍桌子,連父火氣也上來了,「什麼叫作不想叫?你這孩子一點規矩也沒有,看到長輩連聲招呼都不打,簡直被寵壞了……」
「那就不要寵我啊!照這個女人的要求,把我房間附近的花園收回去啊!」口不擇言的反駁,「反正你已經找到別的女人可以寵了,少了媽或是我,對你來說一點都沒有差。」
「你閉嘴,沒教養的丫頭。」連父怒極,劈口痛罵。
連溫雪眼眶含淚,「我當然沒教養,因為我是孤兒,我媽已經死了、死了!」
「你……」
「而且我媽是被人害死的!」狠狠瞪著父親,簡直不想承認自己與他有父女關系,「你也應該知道誰是凶手……」
連父正打算上前教訓女兒,一向乖巧听話的女兒已經變了,過去的她會對他撒嬌,是他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如今卻張牙舞爪變成這副德行,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這時一旁的潔姨趕緊攔下連父,「別這樣,用說的就好。」
「用說的?這丫頭根本听不進去!我一定要教訓她,她竟然變得這麼不敬尊長……」
「你不值得我尊敬!」
「你說什麼?」
案女倆你一句、我一句,火藥味愈來愈濃。
身為一家之主的連父從未被如此頂撞過,怒氣自是高漲;連溫雪的不滿已經累積許久,也是壯大了膽子。
這時潔姨又跳出來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你先別氣,我來跟她說。」
站到連溫雪面前,不曉得是她的錯覺還是怎樣,連溫雪竟覺得,父親的新歡有點趾高氣昂的模樣,而她忍不下這口氣。
這個家已經變了,母親去世、父親變心,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雖然她一直認為,只要母親肯放手,不再執著,絕對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但她還是無法忍受一個外人搞得一個家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