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這里是他與朝廷的聯絡處,但他來這里,她的心里多少有些疙瘩。
「要不要奴婢幫你?」貴儀想開門進來︰
「不,不用了。」她阻止道。
就這樣見他吧,自然點,才像是「意外重逢」。
「走吧。」她一臉平靜地打開門,心卻如擂鼓。
「小姐,你這樣很美了,奴婢還以為你已經梳好妝了呢!」
小姐的神色有點僵硬,為了紆解緊張,貴儀只好找話題說。
但她說的也是實話,她從沒看過哪個姑娘像小姐生得如此美麗。
小姐長長的秀發隨意地披散在肩後,頭上只插著一支翠玉簪,便已充滿飄逸的美感,一對大大的杏眼像是隨時會滴下淚水般,閃亮晶瑩,小小的瓜子臉上有著無瑕的肌膚,令女人看了也羨慕,連她也常在替小姐梳妝時瞧得發痴呢。
「我真的美嗎?」
她幽怨的問話和哀傷的語教貴儀一愣。小姐怎麼會這麼問,難道和嬤嬤口中的那個人有關?
斌儀不敢多想,忙說道︰「小姐當然美,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了。」
「真的嗎?」她抿嘴淺笑。听多了這樣的贊美,想來這樣的贊美再多也听不膩,她需要的是自信。
她要讓他嚇一跳,一定要!她發誓。
來到廂房門口,她深吸一口氣,以平復胸中的紊亂。
就要見面了,計畫也開始了……
「貴儀,你下去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是,奴婢就在附近,不會走遠。」
斌儀退下後,她伸手推門。
「誰?」
銘熙回過身,察覺一股淡淡的香氣竄上鼻端,那與花娘們身上的氣味不同,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
接著,一抹天藍色的縴細身影緩步走進房里。
「你怕是走錯房了,我沒讓嬤嬤找姑娘來,」
他抬眸看清來人,一對水汪汪的杏眸晶燦有神,艷麗無瑕的女敕白臉龐脂粉未施,卻細致緋紅,為她更添嬌媚。
這名女子令人驚艷,若說她是花樓的姑娘,他難以置信,可是,她人在花樓又如此清楚的告訴他這個事實。
他知道自己並不認識她,可是腦中又一陣迷惑,對她的樣貌感到熟悉,好似兩人曾經在哪兒見過。
他那一雙精明的黑眸凝視著她,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她注意到他臉上有笑紋,足見從前他是常笑的,只是……
而他毫無疑惑地指出她走錯房間,這句話告訴了她,他並不記得她,連一絲絲都記不得。
屠昕薇心一凜,不願再往下多想。
「是嗎?舞薇失禮了。」她旋身要走。
「慢著,」倏地,他忘情地抓住她︰
她的眸子一閃,隱去了心中喜悅。「大爺,您……」
銘熙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松開對她的箝制。
他失控了!唇一抿,他僵硬地道歉。「抱歉,我失禮了。你可是樓里的姑娘?」
「大爺真愛說笑,不然舞薇是哪里的人呢?」她輕笑,媚態橫生。他對自己有興趣了嗎?她在心中暗想。
「你叫舞薇?我不曾見過你。」
他不自覺地蹙起劍眉。她的談吐不像一般妓女般,淨是逢迎的場面話,反倒是利用技巧,誘他說更多的話,引他掉入陷阱。
不,也或許是她習慣以此引誘每個男人,不單只是對他。思及此,他的心被一道奇異的力量拉扯著。
「舞薇前兩日才掛牌接客。」屠昕薇面無表情地說。
沒想到他完全不記得見過她,這個事實竟讓她的心如飽受刀割般痛苦,急欲回房療傷。
「原來如此。」他點頭。
他已有半個月不曾來這里,難怪不曾見過她,而他會來雲裳樓的目的也非尋歡,自然不曾听紅英提過什麼。
「那……舞薇可以下去了嗎?舞薇走錯房,相信召喚舞薇的大爺一定等很久了。」
這只是她的藉口,事實上,她要釣他的胃口,讓自己在他心中有著與一股女子不同的感覺。
「慢著!今晚我買下你了。」他突然沖口而出。
「什麼?」她瞠大了眼,強抑下心中的激動。
「我說我買下你了,今晚你要作陪的人是我。」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拉開房門要下人喚紅英過來。
「你、你怎麼這麼霸道?」
屠昕薇一臉吃驚,她原本只計畫現身片刻,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更不曾想過自己的長相能得到他的關注。
當初,她可是得不到他的半點眸光、半句細語、半晌溫柔……
「不管你怎麼說,今晚我要你作陪。」
話落,紅英恰好走進來。
「舞薇,原來你在這兒,簡大爺等你好久了,還不快去?」紅英使了個眼色,並沒忘了要依計畫行事。
屠昕薇會意,欲奪門而出。「是,我馬上……」
「今晚我要她作陪。」銘熙截斷了她的話,將她拉回,緊箍在懷里。
她身上的幽香沖入他的鼻端,引得他片刻恍神,掌心觸踫到的溫軟小手白皙細致,登時撩得他心猿意馬。
「不可以。要舞薇作陪得事先預定,簡大爺早在半個月前就預定了,舞薇沒跟你說嗎?」姜是老的辣,應付霸道的客人,紅英多的是方法。
「她明明說她兩日前才掛牌接客。」
銘熙心思細膩,早看出她兩人交會目光中的不尋常。他厲眸一眯,微側頭,下巴壓上她的發,黑亮柔細的青絲讓他忍不住將身子貼壓著她,感受那股溫暖,但也同時感覺到她的掙扎。
「舞薇說的沒錯,不過早在半年前,舞薇便公開亮相競標,直到現在,還有數十位大爺等著她哩!你我雖是舊識,可也得照規矩來呀!」反應快的紅英早有一套說詞。
銘熙看看兩人,默不作聲,手勁漸小。他明明感受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可是要他明白指出哪兒有異,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是單純的好奇嗎?還是這根本只是他的藉口,他只想知道她突然出現的目的,絕非只是闖錯房間這麼簡單。
「好了、好了,簡大爺還在等著,我們得快點走。」紅英不等他同意,直接拉過屠昕薇,要帶她出去。「我等會兒再回來請罪,或你要哪個姑娘都行,就是不能要她。」
「不必了。」他揮揮手,趕兩人出房。
當門闔上後,他坐回椅子,不明白那微酸的心情是何因。
今日,他是失了心還是亂了神智?怎會強要一個花娘留下?
他不是心穩如山,且不喜勉強他人嗎?
因自己受人勉強,所以他深知那種滋味,也在往後的日子里盡量不勉強他人,可是今日是怎麼著?他差點兒強要一個姑娘。
他以為夠了解自己,怎知他竟會做一件完全失了理智的決定,這不像他,也不是他。
對,那不是他。
他搖晃著頭,想搖去惱人的思緒,但,那樣的說詞不足以說服自己,若那不是他,那麼,他何必將舞薇的模樣印在腦子里,怎麼搖晃都甩不去呢?
末了,他不得不承認,舞薇非但有引誘人掉入陷阱的本事,還有讓人心亂的一張芙顏。
她,竟是花娘……
回到房里,屠昕薇驚魂未定。若不是紅英幫她,她差點兒就月兌不了身。
「紅英,你說他是不是認出我了?」
「胡說,這怎麼可能。」
照情況看來,銘熙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熟識她的樣子,反倒像一頭狂獅要撕剝獵物的饑渴目光,這種模樣,她紅英在男人身上見過太多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我留下?」屠昕薇緊張得身子有些癱軟,但不知怎地,也有一絲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