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的女兒 第27頁

我疑惑了,這杜鵑花,對忘懷師傅來說既然這麼重要,為何還要送給我呢?

明月顯然沒去想這個問題,他興致勃勃地道︰「施主,我明天上了早課,就陪你上山去玩吧!」

他的小臉紅通通的,充滿期待。這孩子平日里想是被管束的嚴,只有來了香客才會有機會玩的吧?

我微笑,「好啊!明早我們去山上逛逛。」

「太好了。」他歡呼一聲,「那我先走了,你明早別忘了哦!」

「絕對不會。」我伸出手指,跟他拉勾,他心滿意足地走了。

用完晚膳,我已經對小寺四周的環境很熟悉了。寺里只有幾座佛堂和七八間廂房,離寺不到一百步,就有菜地,種著幾種時令蔬菜,綠油油的一片,是整個寺廟惟一一處沒有種杜鵑的土地了。

鄉間的夜似乎來得特別的早,晚鐘過後沒多久,一輪明月就從一塊烏雲里鑽了出來,把天地染得一片碧青。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廂房的木桌前,托著下巴發呆。桌面上攤著一疊稿子,但我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這個小寺帶給我的感覺太奇怪了,我的意識仿佛在提醒我一些什麼!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我愣愣地盯著燈泡,燈泡四周有很大的一圈暈。這暈在抖,抖一下就好像大一些,有些金色和銀色的星在暈圈里飛。我揉揉眼楮,伸了一個懶腰。覺得自己的腦袋也有點不大對……昏昏的,又頗漲悶。

我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拉開門,走到房外,在石階上站了一會兒。天空的星好像減少了。遠處的樹梢白花花的,像掛著一層霧氣。我惘然定楮看著,突然發現樹叢那邊閃過一個人影。

我悚然一驚,「是誰?」

沒人回答,只听到絡絲娘在草叢里「刮拉刮拉」,十分有勁的樣子,又听到金鈴子「吉令令」地搖著金鈴。

我定了定神,「明月,是你嗎?」

仍是沒人回答,到底是誰?難道是我眼花了?我緩緩向樹叢走過去。

樹底下確實有個人影,只是她既不是忘懷師傅,也不是清風與明月,而是一個女子,我看著她的背影,一時竟有些怔忡,這背影似曾相識,不知道在哪里見過。

「你是誰?」我忍不住出聲詢問。

那女子回過頭,樹陰在她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使我看不清她的臉,「你終于來了。」

我疑惑了,听她話里的語氣,仿佛跟我認識一般,而且,似乎知道我會來到這里。我不解地道︰「我認識你嗎?」

「呵呵。」她笑了,像是從來沒有听過這麼好笑的話,「當然,如果連你都不認識我,那還有誰認識我?」

我更是驚奇,「可是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里,我怎麼可能認識你呢?」

她緩緩地站起來,我這才發現她竟然穿了一件清末的旗袍,寬大的裙子,寬大的袍子和袖口,銀灰的底色,絲綢緞面上繡著一朵朵白色的花朵,我定楮細看,竟是一朵朵精致的杜鵑花。

「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我們認識好多好多年了。杜鵑。」她嘆息著,緩緩走出樹陰,在明亮的月光下,我看清她的臉,驚得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一股寒意從我的脊背直往上躥,我驚恐萬狀,「你怎麼……」

「你看,你還能說不認識我嗎?」她淺淺地笑了。

「怎麼可能?」我恐懼地大叫,「你到底是誰?為何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沒錯,你沒听錯,我也沒有看錯。

眼前這個女子,跟我活月兌月兌就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只是,她梳髻,穿旗袍,著三寸金蓮,一副清末的裝束。

「我?」她笑了,這一笑,我發現她與我還是有些許不同的,這種千嬌百媚的笑容我是斷然笑不出來的,她緩緩向我行來,「我就是你啊!杜鵑。」

「胡說!」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我驚恐地後退著,「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啊!」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步步逼近我,「你為何不信,我是杜鵑,你也是杜鵑。我是你,你也是我,我們是同一個人……」

「走開,你不要過來。」我驚恐萬狀地大叫,「走開,走開,我不是你,不是你。」

「杜鵑……杜鵑……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在我耳邊悠悠響起,我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啊…………」

「啊……」我大汗淋灕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仍坐在木桌旁。耳邊回響著屋外傳來的晨鐘,「洪……洪……洪……」,漸漸地平靜了我的心緒,我揉了揉太陽穴,原來是南柯一夢。

窗外一片鳥叫聲,朝霞映得那雪白的紗窗有點淡紅,似乎也有點風,窗外那棵樹「??」地響動。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推開窗,一股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看向窗外,金黃色的太陽光落在窗外那棵樹的樹梢,那些小小的樹葉,一張張的更像上了蠟似的。鳥兒在枝頭「啾啾啾」跳著叫著,十分歡快。

我梳洗妥當,便徑直向大殿行去,一路上回想著昨晚的夢境,甚是費解,難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日見了杜鵑,晚上使夢到一個叫杜鵑的女子。可是,她與我生得一模一樣,又作何解釋呢?

我搖了搖頭,把這個令我費神的夢拋到腦後,抬起頭,已經行到大殿門口了。忘懷師傅背對著我,領著坐在一邊的清風、明月,「篤篤篤」地敲著木魚正做早課。清風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閉著眼楮喃喃地念經。只有明月連木魚也忘記敲了,烏溜溜的兩只眼楮朝我頭上看到腳底,一邊對著我笑。

「禿!」忘懷師傅的木魚捶子忽然敲到明月頭上了。「禿禿!」又連敲了兩記。忘懷師傅不念經了,側過臉去看著明月。明月立即問上眼,漲破了喉嚨「南無佛,南無法……」地亂嚷起來。

我忍不住笑了,捂著嘴,轉身離開大殿。

用了早膳,明月領我上山。

我終于明白,為何明月這麼喜歡上山玩了,山上確實有許多令他覺得無比新奇的事物,他對每一棵樹,每一根草,每一朵花兒,每一只小蟲子,每一只鳥都無比熟悉,仿佛與生俱來就把它們當做自己的朋友。這是個迷戀自然的孩子。明月帶我去采地米。

這是一種笞蘚植物,采來洗淨後,可以用來炒,也可以用來燒湯,我听著明月興致勃勃的介紹,這孩子懂得還真不少。

「施主,你喜歡吃蘑菇嗎?」采完地米,我跟他下山,明月邊走邊道。

「很喜歡呀!」我笑,「怎麼?」

「等下了雨過後,我們還可以來采蘑菇。山上的蘑菇可多了。」明月呵呵地笑了,「清風師兄做的蘑菇齋,好吃極了。」

「好呀!」我被他引發了童心,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玩過了。

「蘑菇采來還可以曬干,這樣想吃的時候隨時都有……」明月突然停住腳步,張大了嘴看向前方。

我疑惑地向前望去,只見前方的山路上,慢吞吞地行來一個人。

是附近的村民吧!我看清了他的臉,是位很老很老的老伯,滿頭凌亂的白發,衣服破舊,而且很髒。他一搖一晃地,漸漸離我們近了。

「怎麼了?」我低下頭問明月。

「施主,我們快走。」明月吞了吞口水。拉緊了我。

他看起來仿佛很害怕的樣子,我怔了怔,「明月,到底怎麼了?」

「他是村里的瘋老頭兒,經常打人的,很嚇人。」明月拉著我,從那老伯的身邊避過。那老伯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抬起臉看我,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很恐懼的表情,像見到鬼似的,「啊……走開,不關我的事,你別來找我,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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