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桃花 第8頁

罷剛李承毓說的那句詞,正是她的心頭傷口。

人已不可能長久,而那天上的明月……該是別人的嬋娟了。

她現在的痛,有誰知道?

幽幽一嘆,她轉過身,情不自禁地去抓酒壺,但是抓了空。

一抬眼,只看到李承毓一手拿著杯子,一手端著酒壺,專注地看著自己。

于是她只好苦笑,「好,听你的,今夜我不醉了。」

「日後也別再醉了。」

他的雙眸因為月光而更加璀璨,那金色的光華溫柔的包裹著她,讓她的心飄飄蕩蕩,像是沉浸在一泓潭水之中,過往的傷痛,得以暫時掩埋。

第3章(1)

聶青瀾雖然來到血月,但是關于她何時登基,以何種身份登基,顯然血月並沒有得出一個最終的結論。

她尋了一處較為空曠的園子,每日練習著自己的武藝,日子倒頗為愜意。

爆中的宮女太監都對她極為客氣,顯然燕兒的死訊,已經變成對她不利的流言蜚語,她也不理睬,但楊帆極為小心,不管是買菜還是做飯,都要自己的人一手承擔,端到她面前的飯菜,也要先嘗過之後再給她送去。

她笑楊帆太過小心,他卻硬邦邦地回應,「出行前兩日,陛下曾經囑咐過,要我們好好保護您,這才出來幾日,您就險遭暗害,若是真的出了事,別說是陛下不饒我,我自己也無顏面回司空朝了。」

她一怔,沒想到司空晨會給自己的手下做這樣的囑托,但隨即又淡淡笑道︰「陛下……真是太費心了。」

她與司空晨的情意,從未公開過,甚至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也只是彼此深埋在心中的秘密。但是在外人看來,尤其是楊帆這樣陪她征戰數年的貼身將領,秘密也早不算是秘密。

當司空晨宣布要娶一後兩妃時,楊帆就曾憤怒地沖到她面前,大聲道︰「陛下難道是要過河拆橋嗎?他這樣做,將您置于何地?」

那時她無言以對,這個中的滋味,豈是她能對外人說得清的?算起來,自從她離開司空朝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十天了,也不知道司空朝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或變化?

這日清晨,李承毓來見她。

聶青瀾知道他必然很忙,但是他每次來見她,都沒有把愁容擺在臉上,他看上去,從來都是那麼平和從容,寧靜得宛如高山上靜默流淌的泉水,讓她很是佩服。

今天他入宮,帶來了一件她朝思暮想又百味雜陳的東西——司空晨的親筆信。

「這封信,由貴國皇帝的信使送到宮門外,但是宮門守衛擋了駕,轉到禮部,禮部張大人又轉到我的手上,耽擱了有半天時間。」他靜靜地望著她,看她眼波閃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說︰「你可以放心,這封信,絕沒有被人拆閱過。」

她信他說的話,因為這封信的封口處用的是司空朝特有的火漆,信封上還綁著一個只有司空晨和她才會打的字結。這兩點,便是旁人模仿不來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李承毓已經走到一邊去和司禮太監說著話,顯然是不想打擾她看信。

她迅速地拆開信封,短短一張信箋,她頗為貪婪地讀了三遍,那上面熟悉的字跡所書寫的內容,她幾乎己可以倒背如流。

此一別,心中惦念非常。他鄉明月可比本朝皎潔?天冷風寒,珍重身體,若有為難之處,可派揚帆傳話于邊境的蘅老將軍。

內容如此簡潔,顯然也是不想讓外人知道過多的消息。

她終于將信函折起後,只見李承毓就站在幾步之外,微笑望著自己,仿佛信上的內容,他不用看也已了然似的。

她忽然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對他開口,這封信的內容又該不該說……

但李承毓先開口化解了她的尷尬,「今天天氣不錯,殿下願不願意同我出去走走?」

「好啊。」她微微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但顯然別有目的。

出了宮門,他給她準備了一乘小馬車,車廂只是簡樸的藏藍色棉布,並不引人注意,而他自己騎在一匹馬上,緊緊跟在馬車的一側。

聶青瀾听到他對車夫說︰「去鑼鼓巷。」

一路上,道路兩旁的市集十分喧鬧,聶青瀾不用看就知道自己都路過了哪些地方,這些地方有酒樓、茶社、飯鋪、兵器行、琴行、棋社、字畫店……甚至還有青樓。

她不大明白,如果李承毓是想讓她看看血月國京城的民風,該讓她下車一一去看才對,讓她坐在車里,是為了安全嗎?

直到馬車越走越遠,這些喧鬧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之後,她不禁問道︰「我們是要出城嗎?」

「不算是出城,只是城郊的一塊地方而已。」李承毓回答。又過了一陣,他小聲說︰「到了。」

車隊停住,依然是他親自為她開了車門。她剛一走下車,就不禁愣住。

這里是一片低矮的破廟,斷壁殘垣,怎麼看都不該是一國之都該有的景象。在各處的牆根下,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破衣爛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個個沒精打采、氣息奄奄的樣子。

但一見到李承毓和她出現,很多人都振奮地張開雙眼,幾乎是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們的雙腳,不住地叫著,「好心的公子小姐,夫人老爺,賞點銀子吧,我們一家大小都要餓死了。」

聶青瀾幾乎是嚇住了,就算是在戰場上看見死人,也不會讓她這樣驚慌。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難民,如此的淒涼,如此的邋遢,如此的不顧一切,仿佛抓住她就是抓住了希望和生命一樣。

揚帆怒斥著奔過來,舉起劍鞘就要拍打,卻被她擋住,「他們沒有罪,你若是也這樣饑餓,你也會不顧一切的。」

她不由得看向李承毓,在他的眼中,此刻彌漫著的是濃濃的悲傷和惆帳。

而她也發現他們的車隊後面還跟著幾輛馬車,此刻從那些馬車上正往下搬運著大量的饅頭和稀粥。

一看到有食物,難民們立刻丟開他們,擁到了那些馬車跟前。

「為什麼要我看這些?」聶青瀾望著他問。

「因為想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血月。」李承毓輕嘆道︰「血月這些年屢經戰爭,又逢天災人禍,國力日漸衰微,原來難民只在遼河以南,這一年越來越多,連京城周圍都開始聚攏了大量的難民,若是不及時采取措施治理統轄,這些難民就會拖垮了血月最後的一點力氣。」

他揀了一處台階,也不嫌髒污就坐了下去,遠遠地望著那些捧著饅頭吃得津津有味的難民們。「其實他們要求的並不高,只是想有個遮風避雨的安身之所,有一日三餐可以果月復,但是,血月有大批的錢財被控制在少數貴族手中,我幾次懇請他們賑災放糧,他們都推三阻四,不肯答應。殿下,你雖然是司空朝出身,但也有悲憫之心,能忍心見人民深陷苦難而不去拉一把嗎?」他仰起臉,眼中盛滿的乞求與渴盼,令人動容。

「殿下,司空朝固然需要你,但是血月更需要你。」

聶青瀾猛地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房,瞬間她就明白了李承毓帶她來這里、說這番話的目的。

他雖然沒有看到司空晨的信,但是肯定已猜出信中的意思。

想必他是想勸阻自己,不要再和司空朝有更多的牽扯,畢竟她人在血月,就該身許血月了。

忽然間,旁邊有個小女孩在哭喊,「娘,我餓!」

她轉過頭,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滿臉的泥污和淚水,正拉著母親的衣角拼命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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