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桃花 第10頁

李承毓握著那雙鐲子,目光湛然地望著眾人,「諸位,我們都是血月的臣民,堂堂男兒,頂天立地,難道還不如一名異國的女子嗎?」

端木虯的臉色又是一變,倏然站起身,「罷了,回家之後我便叫家里人收拾家當,有多少給你拿過來多少,總可以了吧?」

他微笑回復,「不必如此艱難,侯爺若是肯幫我,能否將您在城郊的那片田莊先借我用?我用來安置難民,以防他們進城滋事。」

「要用你就拿去,不需要再和我唆了。」端木虯一揮手,先走了。

鮑冷安慢吞吞地說︰「要我做些什麼?」

李承毓道︰「城中負責關防的部隊有八成是侯爺的人馬,承毓只想請侯爺幫忙加緊留意難民動向,若有尋釁滋事者,就地捉拿,但不要動武或鬧出人命,也好安撫他們的情緒。」

「知道了。」他也走了。

吏部尚書何維仁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笑道︰「我們吏部只管貪官污吏,不管平頭百姓,要錢要糧是戶部的事,要兵要人是兵部的事,丞相大人好像都指派不到我頭上。」

他依舊溫文地笑著,「是。所以要請大人盯緊那些官吏,日後當有賑災款項撥下時,難保沒有利欲燻心者想趁機發國難財。」

何維仁的瞳仁迸出光芒,嘴角還掛著古怪的笑,「知道了,下官一定會盡好本分,不讓丞相大人操勞。」

上官榮伸了個懶腰,「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侯爺請留步。」李承毓轉向他,「侯爺,人人都知道老侯爺在世的時候最是慈悲為懷,每年適逢佳節,老侯爺都會在府門前舍粥,滿城的百姓無不奔走相告,感恩戴德。」

他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若侯爺能效仿先人義舉,老侯爺在天之靈,必然會覺得欣慰。」

上官榮臉色泛著青白,「要我白白拿錢去給不相干的人花?」

「侯爺若有為難,還有一事可以請侯爺去做。」

「何事?」

「西山山賊又在鬧事兒了,我這里一時間派不出精兵良將,侯爺是否可以代我分憂?」

他冷笑著,「不就是舍粥?好,你等著吧,本侯一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此事事關難民,事關國家,還請侯爺盡力而為,我代本國上下的百姓先謝過侯爺了。」李承毓深深一鞠躬,上官榮連看都不看,甩袖就走。

待所有人都走光,聶青瀾才輕嘆道︰「你這個「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的做人準則,何時可以改改?我真是看不慣,明明看不順眼的人,還要低眉逢迎……你何必讓自己這樣辛苦?」

「等國事平定了,自然會改。」李承毓輕舒一口氣,「今夜多虧有你,他們見你這樣為血月著想,當然不好再置身事外,只是這鐲子……你真的要送出來?」他舉著那鐲子,「你現在收回去,旁人不會知道的。」

她勾唇一笑,「都當著這麼多人面前送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我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但是在你這里前前後後送了三次東西,竟被連打回兩次,這第三次,不要再打回來了,否則我的面子也沒處放。」

他淡然一笑,「你又豈是個講面子的人?你這份心,我代血月百姓謝了。但你這雙鐲子,意義重大,我還是替你收起來,日後時機合適,也許你還用得者。」

「還有什麼時機?」聶青瀾故意不讓自己的目光凝在那雙鐲子上,只是輕輕垂下眼瞼,「人已不是那邊的人了,心也不必再掛念著,否則徒增牽絆。」

李承毓凝視著她頗為黯然的面容,輕聲說︰「有牽絆並不是什麼罪孽,若心無里礙,就成了出家人了。難道你要出家嗎?」

聶青瀾挑眉一笑,「來血月和出家,在我心中其實是同一種心境。」

李承毓的眼神一震,近前兩步,柔聲道︰「青瀾……你把自己逼得太苦了。」

她悚然叫京,雖然曾親口說過在兩人獨處時,可以直接稱呼彼此的名字,但是卻沒想到他第一次這樣親昵地叫著她名字時,會讓她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而他偶爾的一句話,總能不經意似的擊中她心底最想隱藏的柔軟之處。

是不是她的戒備太松了?否則怎麼能隨意給他一個又一個交淺言深的機會?

但當與李承毓四目相對的時候,在他眼中閃現的那抹幽光,似是對她的憐惜,又像是敬佩,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把他當作自己要時刻警戒的勁敵。

第4章(1)

經過李承毓的一番調度,京城周邊的難民算是暫時得到了安置,但是因為南方的水患牽連甚廣,目前還有大批的難民正向北方遷移。

同時,據說西山的山賊活動頻繁,到處攪擾百姓不得安寧,官兵的圍剿不力已經激起民怨。

聶青瀾這幾日天天都去丞相府已經成了習慣,雖然自知幫不上多少忙,但坐在李承毓身邊看他辦公,倒也覺得自己不是碌碌無為,可以稍微安心一些。

有一日,她見他實在忙得顧不上吃飯,便提議道︰「若是實在調派不出人手,不如讓我去西山幫你剿匪吧。」

「你?」李承毓訝異地看著她,搖搖頭,「絕對不行。你現在身份未定,師出無名,我總不能讓你貿然帶兵,落人口實。」

「那戶部那邊還可以支撐多久?」她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積極調撥各地的錢糧支持災區,但是因為國庫空虛,這些支持難免捉襟見肘。

李承毓闔上面前的書函,輕嘆道︰「大約可以再維持六七日。」

六七日?不過是轉瞬即到的日子,過了六七日之後該怎麼辦?聶青瀾沒有問,她知道他心中必然也焦躁不安,不好再用這個問題去煩他。

這一日,楊帆興匆匆地跑來,大聲對她說︰「將軍!陛下派人送東西來了!」

「送東西?」她不解地看著楊帆。司空晨送的若是小對象,屬下不會這樣興奮地大聲宣揚。

回頭去看,李承毓也正看著自己,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忙說︰「我去看看。」一出了丞相府,她不禁呆住,只見綿延數十里的騾馬車隊幾乎把血月京城的狹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所有的騾馬背上,都駝運著大米白面等救災物資。

「這……這是怎麼回事?」聶青瀾看到一名穿著司空朝官服的官員,正向自己走來。

「聶將軍,陛下听說血月遭逢天災,說兩國本是鄰邦,雖有舊仇,但此時也該伸手相助。陛下三日三夜不睡,自全國調撥了這些物資,日夜兼程趕送到這里,現在請將軍點收。」說著,他掏出一封信,遞給她。

信上,依舊是那熟悉的字跡,看得聶青瀾心頭怦怦直跳。

她心中明白,司空晨送物資是假,幫助自己在血月站穩腳跟是真。這一筆大禮送來,就算血月有千萬個不願意,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將東西往外推。收了禮,他們就是欠司空朝一個人情,對她聶青瀾也必然禮遇。

司空晨的這番心思,可謂用心良苦。

身側忽然響起李承毓清朗的聲音,「請轉告貴國陛下,就說血月丞相李承毓,代血月上下數十萬子民,多謝貴國的慷慨援手。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聶青瀾此刻心中的喜悅多過煩惱,眼見血月有這樣一筆物資援助,總是好事。

她側身正想和李承毓說些什麼,卻見他的眉心輕蹙,沒有笑意。

難道這物資的到來還不夠及時?抑或,他其實並不想接受司空朝的援手?

但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視時已經收起那絲淡淡的不悅,轉而露出笑意,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是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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