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吏部!」她皺緊眉,「他們還真是你的心月復大患,你有應對之策了?」
「剿滅山賊之後,辦法就有了。」他說得隱諱,但臉上沉靜自信的神情讓她相信他必然胸有成竹。
子夜整,鐵雄忽然點燃了身邊的一簇篝火,夜晚風直,將火光送上夜空,濃煙彌漫,方圓兩里之內都可以看得清楚。
聶青瀾從半山腰的高度向下看,只見山壁之上,荊棘之間,竟不知何時已埋伏了許多的人馬,在煙火的召喚下,整齊地一起涌出,沖向前面不遠處的另一座山頭,而那座山頭上掛著一面大旗,還有一些房舍,顯然就是山賊的老巢。
「要確保山賊一個都不會溜走,我听說一直有人在暗中給山賊傳遞消息。」她還有顧慮。
「山賊一共四百五十二人。」李承毓目光炯炯,望著對面的山頭,「昨日有十一人下山采買,還有二十三人在各處站崗,其余盡數在那片房屋中。我事先安排了一些煙幕戰在山的外圍,他們以為官兵找不到進山的快捷方式,始終和我們游斗于山外,怎麼也想不到我們已經悄悄潛入了他們的月復地之中。」
「可是萬一有內奸……」
「內奸一共七人,斬了三人,還有四人已被羈押,看守他們飛虎營是公冷安最驍勇的兵馬,而公冷安和吏部向來不和,絕對會在此時放水。」看似平平淡淡說出的每一個數字仿佛都烙印他的心上,讓他可以信手拈來。
聶青瀾這才徹底明白,為什麼他對今夜這一戰如此自信!做為一軍統帥,事無巨細,都應了若指掌,而他做到了!
原本寂靜的山谷中忽然到處響起喊殺聲,這意味著兩軍人馬已開始近身肉搏。
闢軍人數佔優,山賊憑借地利天險,彼此拉鋸得非常厲害。
她眯眼細看,回頭對郭躍說︰「郭將軍,你帶一隊人馬去對面山上,拔了他們的大旗,喊話說山賊頭目已經死了,趁他們軍心大亂的時候再放一把火。」
他領命正要離去,李承毓補充一句,「那山賊的頭目叫呂鐘,他們都叫他「雙口大王」,你只要喊「雙口大王死了」,其它山賊就必信無疑。」
聶青瀾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回以一笑,「但也沒有想到你這一計妙招。」
她想著,問︰「這算不算我們兩人第一次連手退敵?」
「自然。」
「但願有個好結果。」
「會的。」
兩人並肩佇立,靜靜地看著對面山上逐漸燃起的火光沖天,听到亂烘烘的吵嚷,雖然黑夜中分不清哪些是血月的官兵,哪些是郭躍的人馬,又有哪些是山賊,但是他們彼此心中都明白,這一戰,戰局已不可逆轉,官軍必勝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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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明時,此戰已全面結束,李承毓要求屬下清點俘獲的敵人人數,不論死活,一個都不能少。
此時,聶青瀾和他不是站在半山腰上看戰局,而是在山賊原本的老巢內,被山賊們稱作「太平宮」的地方,喝著一壺茶,悠閑地聊著天。
「山賊也真是有趣,這麼小小的一處院落,怎麼就敢叫「太平宮」?可惜啊,太平宮不太平。也不能保他們一世安寧。」她舉著茶杯笑道。
李承毓本來要請她喝酒,被她婉拒。這個時候,他們更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不敢懈怠,所以就以茶代酒了。
「山賊能有多大的眼界氣量?若不是有人背後撐腰,他們早就是刑部大牢里的犯人了。」他此時的笑容,在輕松中帶點鄙夷。
「對了,刑部大牢中怎麼關著這麼多的司空朝將領?我私自放他們出來,又要給你惹麻煩了吧?」
「你是未來的女皇,既然你放了人,就放了吧。」李承毓忽然顯得前所未有的淡然,「戰後,全血月都會知道你的功勛。」
「我有什麼功勛?說要來救你,其實也沒有幫上忙。」她苦笑著搖頭,「真是小題大做了,只怪我對你還不夠信任。」
「怎麼會?你來了,我的心反倒靜了,否則這一戰不會贏得這樣漂亮。」李承毓沖著她晃晃杯子,「青瀾,我早說過,血月為臣民們送來一個你,這便是我的幸福。」
聶青瀾很喜歡看他這樣得意張揚的笑容,這幾乎是以前難以在他臉上看到的。
只是剿滅了幾個山賊,對他來說卻仿佛卸下了千斤巨石一般,看來他期待這樣的勝利,實在是期待太久了。
餅沒多久,李承毓手下的兵士前來回報,「丞相,抓獲山賊一十一人,尸體兩百五十九具。下山負責采買的那十一名山賊已被扣押在山下,還有一人在逃,正在全力緝拿。」
「一個也不能放掉!」他沉聲道。
聶青瀾傾身為他倒茶,卻發覺茶壺冷了,她起身要去找熱水,忽然覺得眼角有光亮閃動。她對這光芒異常敏感,反身喊了一聲,「小心埋伏!」說著已躍到了李承毓身前。
他一驚,挺身而起,剛要按倒她,一支飛箭已呼嘯著射向她胸口。
她一低身,也看不清到底有沒有中箭,倒是李承毓被激怒地喝道︰「來人!」
「不必麻煩。」聶青瀾咬著牙冷笑,反手一揮,那柄桃花刀就如流星般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不遠處的樹叢中立刻傳出一記悶哼。
楊帆和鐵雄也在此時涌上前去,將那已經斷了氣的最後一名在逃山賊,幾乎是剁成了肉醬。
「青瀾!」李承毓將她緊抱入懷,驚恐和緊張彌漫在他的臉上,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模她胸口的那支箭。
她艱難地呼吸了幾口氣,小聲笑道︰「還好沒扎到要害,多虧有這件東西護在心口上。」
長箭被她猛地撥出,上面果然沒沾到什麼血漬,但他依舊心有余悸地看著她,只見她從懷中緩緩掏出了一件東西,那東西對他來說異常的眼熟。
那是一個布包。
聶青瀾手一抖,布包展開,從里面跌落出幾截已經碎裂的玉鐲殘片。
原來那一箭,不偏不倚射到鐲子的一處,擊碎了玉鐲,卻護住了她的心。
「我去找能工巧匠幫你重新修補好。」李承毓為她心疼,欲撿起那些碎片。
但聶青瀾搖搖頭,按住了他的手,「不必了,這是天意。」
天意是在告訴她一個道理︰她已經回不去司空朝了,就應該全心全意做個血月人。這雙玉鐲,和玉鐲背後代表的那個人與她再無關系,她也不應再去惦念。
曾經,她以為人與鐲會是生死相連,但是……當她不再是青龍將軍的時候,這鐲子也不再具有當初贈與她珍藏時的那個意義了。
「碎了的,就補不回來了。」她喃喃說著,努力想讓自己顯得平靜,卻不知道為什麼有淚水拼命地涌向眼底。「我做人從來不喜歡後悔,但近日來我的心卻總像柔軟了許多,變得不像我了。它碎了也好,碎了,反而堅定了我的心。」
李承毓擁著她,沒有松開手,靜靜地听她這番傷感的言詞之後,他卻輕聲吟誦了一首詩,「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聶青瀾怔住,因為這詩中溫暖的含意,因為吟詩的人溫暖的聲音,因為此刻這溫暖的感覺,都是她過往不曾有過的。
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還緊靠在對方懷中的這個姿勢是多麼不合適,楊帆和鐵雄就在身側不遠,若看到他們現在這個樣子,豈不是要猜忌他們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