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兩位了。」雲洛依感動地道,「在下只想知道王爺他過得好嗎?還有,大唐君主御賜的府邸在哪里?在下希望可以登門拜訪。」多久不曾見到那令她心悸的容顏了,她好想見他,想得心都痛了。而且那回忽然間的心口劇痛,又如何不讓她對他的近況憂心如焚?
「這……」衛徇面有難色地沉吟不語。不是他不幫忙,而是,雲洛依的希望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啊。
「怎麼了?」雲洛依驟然緊張起來,「是不是……是不是王爺他出了什麼事?無論如何,請你告訴我好嗎?」她激動地抓住衛徇的衣袖,青蔥般的十指因過度用力而泛了白。
「沒事沒事。」衛徇安撫道,「只不過是侯府戒備森嚴,以你的身份恐怕進不去。皇上也不知為何,吩咐朝中文武百官誰都不得出入侯府,似乎是將安遠侯與所有的人都隔離開來。」雖然奇怪為何雲洛依會有那麼大的反應,衛徇依然照實答道。
「可是衛兄,這事兒我總覺得透著些古怪。為何皇上會不讓安遠侯見外客呢?這在前來大唐的諸多質子中是從未有過的啊。」沈仲書皺眉,直抒心中的疑惑。
听到此處,雲洛依心頭更加慌亂。怎麼會這樣?雖然因為「戀影」的藥性,她早已知曉他可能已經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但此時此刻,她依舊忍受不住心中的驚惶。他究竟怎麼了啊?
「難道、難道真的無法見到王爺嗎?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雲洛依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一路上風塵僕僕,日夜兼程到了長安,竟然還是見不到他。她再也忍不住傷心,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雲兄、雲兄,你怎麼了?」沈仲書訝然問道。這是怎麼了?這名少年為何竟會如此悲傷?即使他是南燕子民,對于自己的王爺縱然關心,但也不至于到這等境地吧。他究竟是……忽然間,沈仲書的目光定格在雲洛依的耳垂上。他居然有耳洞,再順著他的臉向下,那如玉的頸項卻沒有喉結。這個雲洛,原來竟是個女兒身。
沈仲書不禁看向衛徇,發現好友的眸子也正定定地凝視在雲洛依的耳畔。她的淚使她多了分女子的雅致與脆弱,也因此引起兩人的疑惑。這麼說來,難道她是個愛慕凌霽月的南燕女子,一路追隨到大唐嗎?這未免太不合情理,也太驚世駭俗了。
「你、你究竟是凌霽月的什麼人?」衛徇蹙眉,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王爺他,我是……」雲洛依抬起沾有淚痕的臉,再望了望身上的男裝,雖然不願再欺瞞這兩名熱情坦率的長安男子,卻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沈仲書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搖了搖頭,心直口快地道︰「好了,你不必再隱瞞下去,我們都已知曉你是個女子。你若有什麼苦衷,不妨說出來,我們也好參詳參詳。」
「你……」雲洛依一驚,隨即斂了泫然欲泣的柔弱之態,文雅而柔婉地道,「其實,我是寧王的妻子,也就是南燕的寧王妃。」她抬起頭,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格外的清亮。在這一瞬間,她已不再是那個文弱少年,而是,南燕的寧王妃。她決不會丟他的臉,無論在何時何地。
衛徇怔怔地望著她,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卻依然有她的溫婉與高貴。這是個天生該是王妃的女子啊!對她,他無法抑制地涌起無限憐惜,同時,也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都會幫助她進入安遠侯府,無論如何!
第4章(1)
安遠侯府坐落于長安城西,紅磚碧瓦,檐牙高築,舉凡王侯府邸懊有的華貴威嚴它一件也不少,只是少了人氣。是的,人氣。這座侯府清靜得令人咋舌。僕役的碎嘴聲、奴婢的嬉笑聲、護衛的吆喝聲,在這里,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對于如此怪異的氣氛,侯府的主人卻並不在意。凌霽月安然地半躺在後花園的一張寬大木椅上,微合著雙目,蓋了一方雪白的毛毯,任陽光輕灑在身上,似已沉浸在夢里。
「王爺。」一名手捧托盤,婢女打扮的女子自月洞門中走來,輕聲喚了喚他,並將手中托盤放在一邊的石幾上。
那聲輕喚並沒有使凌霽月有什麼反應,他依舊合著雙眸,神色空蒙地半睡著。那婢女輕輕地走到他身側,半蹲子,不若干過粗活的細白柔荑竟顫抖著撫向他沉靜的睡顏。
當她的指尖即將觸及他的臉頰的一剎那,凌霽月驀然睜眼,清冷的眸光定在婢女臉上。但旋即,那眸光??了,如一層薄霧籠罩在眸子里,似是充滿了水氣,又像充滿難以言語的不可置信。
「你……」他微微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顫抖著將那雙小手合入自己掌中。為什麼?為什麼洛兒竟會在這里,竟是這身的打扮?難道……想到唯一的可能,凌霽月顧不得初見愛妻的激動,驚急地問,「洛兒,你告訴我,你怎麼會來到這里?」
「你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何必再來問我?」雲洛依目中蘊淚,卻依然溫和柔婉地道。
怔怔地望著不遠千里前來找尋自己的妻子,凌霽月無語。他的妻子是個那麼在意禮教,那麼嚴于律己的人啊。身為王妃,她怎麼敢做這般驚世駭俗的事呢?想來而今皇兄只怕正暗自咬牙切齒,並竭力搜尋這膽大妄為的弟媳吧。他苦笑,原來靜謐的水沸騰起來,竟也可以如此炙熱。
「霽月,你在怪我?」雲洛依見他神色怔然,沉默不語,心頭一陣惶急,垂眸道,「是我給你丟臉了。」
將她攬入懷中,凌霽月嘆道︰「我哪里是怪你,又哪里有資格怪你?這事原本就是我隱瞞你在先。告訴我,洛兒,你是怎麼尋來這里的?」她一個深閨女子,不說路上的艱險,即使是到了長安,人生地不熟的她,如何能夠尋到,甚至是喬裝進入戒備森嚴的安遠侯府?
「我一路上都隨著南燕的商隊,到達長安後偶遇大唐戶部尚書之子衛徇,在他的仗義相助下才得以以婢女的身份混入侯府。」將一路的風霜輕描淡寫地帶過,雲洛依的明眸鎖在凌霽月身上細細打量。他清瘦了許多,也蒼白了許多,但所幸的是還稱得上完好無損。她暗自放下那顆提到半空的心,原來「戀影」的藥性並不若傳聞的那般神奇。一個月前那突如其來的心絞痛與他並沒有什麼關系,她不禁在心底暗暗慶幸。
「商隊?商隊允許女子隨行嗎?」凌霽月挑眉,疑惑地問道。
雲洛依搖頭,靜靜地笑道︰「當然不會允許,但我若裝作男子,他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又哪里會有異議?」這次她算是將所以違背禮教的事都做盡了。天知道當日她因為「戀影」的緣故以為他出了事後,她是多麼瘋狂而不顧一切地希望來到他身邊。至于禮教,成親前,她謹守禮教是因為父母的期望,而成親後,她所堅守的一切溫柔賢淑都是為了可以配得上他。若是沒有了他,一切的禮教都毫無意義。
「洛兒,你好大膽。」長長地吐了口氣,凌霽月嘆息道。這次的意外令她成熟了,原本只有溫婉和靜謐的眉宇間平添了幾分堅毅。她不再是守在閨閣中一味等待他歸來的妻子,而是一個願意與他一同面對一切的知己。她經歷過風雨洗禮後的容顏,更令他目眩神動。
「我的確是大膽。你以為在失去你後,我又有什麼是不敢的?記得嗎,我曾經對你說過,你是我今生的幸福。」她低低柔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