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早渡 第25頁

只听得「轟」的一聲,城門向兩邊徐徐開啟。

「侯爺你……」守備與手下軍士瞠目結舌地望著這般場景,還未回過神來,凌霽月已閃身上馬,用力一拍馬臀,駿馬一聲嘶鳴,已揚蹄而去,只留下滾滾煙塵以及凌霽月那句「得罪了。」

「老天,他竟然……」望著絕塵而去的一人一騎,守備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向手下叫道,「還不快去向上面稟告,就說安遠侯夜闖城門而出,不知所終。」

從南燕到大唐,向來只有一條官道,官道之上,零星地開著幾家小客棧,為來往的客商們提供歇腳之地。

雲洛依一行乘的是馬車,一天也趕不了幾里路,天色暗下來後,莫言就為她找了家小店休息。

客棧果然是很小,擺設也普通到了簡陋的地步,但雲洛依卻並不在乎這些,事實上,即使沒有這樣一家客棧,她也可以在馬車上休息。她唯一在意的,是從今往後,她將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見不到他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她卻難以入夢。于是,披衣起身,走下早已「咯吱」作響的木制樓梯,來到客棧的外面。這里的客棧自然是沒有前院後園的,只在門口樹了面招牌,告訴客人這里是客棧罷了。

客棧是正對著官道的,所以雲洛依一出客棧,看見的就是官道。官道一個人都沒有,寂靜而沉悶。她的性子喜靜,因此也不覺得寂寞,只是心里悶悶的,雖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卻很難受。只是分別一天,竟已如此難熬,而這樣的日子,今後卻還有很多。

雲洛依苦笑,抬頭望著天邊的皓月,不期然地想到那歌女唱的曲子,那曲子她只听過一遍,卻全記住了,這不是因為她的記憶力好,而是,那詞那曲,委實唱到了她心里。

「君若天上雲,儂若雲中鳥,相依相戀,天上人間。君似湖心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若曇花一現。」

輕輕地、輕輕地,曼聲而唱,其中的韻味卻只有「淒涼」二字。

「沒有想到,你竟然也會這首曲子。」忽然間,一個又甜又膩,卻又泛著冷意的聲音說道。

雲洛依一驚,定楮望去,說話的女子青衣短衫打扮,卻正是飛鳳樓中遇見過的那個歌女。她在甜甜地笑,但是,那美麗的眸子里卻沒有笑意,只有森冷。

她僅僅只說了這樣一句話,就不再開口。縴手探入懷中,寒光頓現,匕首在月色下劃出一抹白芒,直直向雲洛依扎去。

「啊。」雲洛依輕呼一聲,身子下意識地向旁邊一側,逃過了心口的一刀,肩膀處卻眼看就要被刺中。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一只生著厚繭的手握住了匕首,血,一滴一滴地順著匕首落下,滿目猩紅。

莫言一手握住匕首,一手已經向那歌女攻去。他早已知道雲洛依心情不好,眼見她出了客棧卻沒有阻止,只是在暗中保護著她。誰知竟會出現這樣一個殺手,他始料未及之下,只得用手為雲洛依擋下這一刀。他向雲洛依道︰「王妃,您快離開這里。」

兩人互拆幾招,早已模清對方深淺,以莫言的功力,只怕難以支撐五十招,何況,他出來得匆忙,手中連兵刃都沒有。

那歌女的匕首被莫言握住,掙月兌不了,不由大為惱怒,右手用力一絞,匕首深深嵌入莫言的血肉之中。

莫言不由痛得悶哼一聲,手底一慢,已然又在胸口中了一掌。鮮血自口中狂噴而出,再也支撐不住地跌倒在地。然而,他卻依然牢牢地抓住那柄匕首,死活不肯松手。

「你……」那歌女不由被這樣一份剛烈鎮住,瞪了他良久,忽然一咬牙,用力一抽,匕首帶起一線血光,終于被奪了回來。莫言再度承受這樣的劇痛,終于暈厥過去。

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去理他,歌女一個縱身,一掌向雲洛依擊去,同時,匕首也徑直扎向雲洛依的心口。

雲洛依左躲右閃,已然身中數刀,血涔涔地浸透了衣裙。忽然,她足底一絆,跌倒在地上,匕首狠狠地向她扎下,她幾乎可以料定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第10章(2)

就在這時,官道之上,煙塵滾滾,馬蹄嘶揚,沒有人知道來的是誰,然而,雲洛依原本幾近絕望的心忽然又涌起希望,一定要再撐一下,她不要死,她答應過要等他的。她撿起身邊一塊岩石,往心口一擋,「當」的一聲,心口震了一下,匕首駭然擊在岩石之上。

那歌女卻是一驚,無論來者是誰,都不免節外生枝。于是,她下定決心,速戰速決地殺了雲洛依也好交差。然而,就在匕首再度刺向雲洛依時,她的手心卻一陣鑽心的劇痛,匕首掉落在雲洛依的身側。而她的手上,卻顫巍巍地插著一只木釵。

駿馬嘶鳴,凌霽月自馬背飛身而起,兩個起落間,已來到雲洛依身側,帶著刻骨的恨意,他一掌向那歌女揮去,歌女想要閃躲已是來不及,只得接下一掌。然而,自掌中迸射而出的龐大內力,卻不是她能夠接下的,雙臂驀然被震得發麻,胸口窒悶到了極點,她不由得慘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暈厥過去。

「霽月。」雲洛依顫顫地喚了一聲,喚得他心中也是一顫,狠狠地絞痛起來。

然而,他卻只是向她溫暖地笑笑,便徑自朝莫言走去。莫言受了太重的內傷,如不立刻救治,只怕會留下病謗。

雲洛依痴痴地望著他,看他運起真力,為莫言化去胸口的淤血;看他翻找傷藥,為莫言包扎手掌的刀痕;看他輕蹙眉心,額間淌下淋灕的汗水。她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清晨,她離去時,以為今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卻不料,那麼快她就見到了他。然而見到了,是否……還是要分離?

好不容易為莫言治療了內傷,凌霽月這才松了口氣,回眸向雲洛依望去。目光交匯處,是說不盡的情思與訴不盡的憂心。她依然是跌坐在地上,滿身盡是血污,而他,一路策馬狂奔,早已鬢發皆亂,滿臉風塵。

再也忍不住,凌霽月行至她身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今夜,他差點就要失去她了。如果不是衛徇前來通知,如果不是莫言舍命相護,他就真的失去她了。而今回想,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感到後怕。

雲洛依偎在他懷里,感覺到他竟在微微地顫抖。看來,這次,他是真的被嚇壞了。緊緊地擁著她,他的心里、他的眼中,只有她了。許久許久,他才申吟似的道︰「洛兒,不要離開我。」

反手環住他,雲洛依輕輕地道︰「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我說過要等你的,怎麼會離開你?」她笑了笑,接道,「說好不來送我的,沒有想到,我們竟然還是見了面,看來,這倒是天意。」

「是,天意不要我失去你,天意要你今生都是我的妻子。」他也淡淡地笑著。

兩人沒有再說話,只是沉浸在只剩下彼此的靜謐中。也因為這樣,他們才沒有發現,原本暈厥了的歌女的手微微動了一動,而後睜開了雙眼,充滿恨意地向凌霽月望去。

她悄悄地、悄悄地向他們挪動著,很謹慎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然後,小心地自袖中取出一支泛著藍光的銀針,狠狠向凌霽月刺去。

凌霽月是背對著她的,心思又都在雲洛依的身上,自然不會注意到她的舉動。而雲洛依,原本偎在他懷里,偶然抬頭間,竟看到這樣一幕,要通知他已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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