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覺到懷中的她輕聲哭泣,歐陽靖低頭看到她正埋首在他胸前,雙肩輕顫,一邊極力壓抑情緒,一邊又在默默流著眼淚。
他小聲問道:「是昊月的人沒錯吧?」
她微微點頭。「這些人離鄉背並來到蚩南,縱使要客死他鄉,也不該是這種死法」她咬緊牙關仰首看他,「求鷹王為這些人查出真相,嚴懲凶手!」
「下來看看。」
他和她一起下了馬,在最近的尸體旁俯身蹲下。
兩個人一左一右看了一會兒,歐陽靖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胸口一刀斃命,殺手刀法狠辣。」杜雅潔1尋那人的傷口又細細地看了半天,然後說道:「這刀鋒比起一般的常見刀具似是要薄一些,在昊月極少見到。你們仙蘭人用這種刀嗎?」
「仙蘭人多用狼牙刺和驚雷斬。」
他又與她一連看了幾具尸體,除了只有少數幾人身上多中了一、兩刀之外,大部分都是一刀斃命的。
「看來這些殺手訓練有素,絕非散兵游勇。」她又問道:「仙蘭這里有沒有劫匪盜賊時常出沒?」
「沒有。」他答得極為干脆。忽然伸手從其中一具尸體的胸口處拉出一只沾血的信封,直接遞給她,「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杜雅潔拆開信封看了一眼,嘆道:「是清單。寫著車隊帶了多少陪嫁過來,你只要看了這張清單,就知道我之前絕沒有騙你。」
她1務那張清單遞到他眼前,但歐陽靖卻搖搖頭,「我不認得什麼字,你給我看了也沒用,你說是清單就是清單吧。」
他起身,反手將信紙遞給隨同他們一起趕來、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達齊,「你照著清單上的內容去查一查,貨物損失了多少。」
第4章(2)
杜雅潔困惑地看著他,「你不識字?是不認得昊月的文字,還是連仙蘭的文字你都不認得?」
「當然是不認得昊月的字。我又不做文書,為什麼要認得昊月的字?」他也不以此事為恥。
但她卻燮眉道:「並不是不做文書就可以不認得昊月的文字,你明明知道仙蘭和昊月是唇齒相依的關系,就算是你故意抗拒,早晚有一天,兩族是要共通共融的,到時若你要事事都仰仗文書去處理,極有可能會出岔子。人心狡詐最易變,你居高位就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可信的道理。」
歐陽靖斜晚著她。這丫頭還要教他道理?但看她一臉嚴肅認真、凝重沉穩的樣子,真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該有的樣子,他本該端出丈夫或族長的架勢呵斥她一番,但是不知怎地,話到嘴邊轉了風向,改問道:「依你之見呢?」
她全然沒有留意到他的神情變幻,只皺著眉說:「這件事我懷疑極有可能不是什麼強盜干的,一定是有人怕你和我的這樁親事成真,所以故意在此地埋伏下手,幕後主使若不是昊月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
「有什麼區別嗎?」他竟然耐著性子一再「請教」。
「若是昊月的敵人,在這里下手就是要栽贓陷害你們仙蘭族,若是你的敵人……」她仰天靜思良久,忽然說道:「會不會是知道你那個秘密的人?」
他的眉眼一沉,「為什麼這樣猜?」
「因為我若是死了,就極有可能挑起仙蘭和昊月的戰爭,我細細想過,周圍這幾個小柄都忌憚你的武力,早已沒有和你力敵的可能,縱然想使這個陰謀,對我的馬車隊伍幾時出發、幾時到達,絕不可能掌握得這麼清楚,還能如此悄無聲息地派一支武功高超的人馬在這里埋伏,除非是你們自己人做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再也不能和昊月皇帝重敘骨肉親情。」
她黑白分明的眼楮清亮地注視著他,那樣篤定的眼神,仿佛是在說她所推理的一切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但他對于她的推測不置可否,只哼了一聲,看著這片悲涼的戰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以後無論走到哪兒,都得听我的,知道嗎?」
「嗯。」她剛剛抵達查南,就目睹這一場和自己密切相關的人生慘劇,對婚姻的千種期待、萬般好奇,突然間化作腥風血雨,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耳畔听著他的話,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衣角,不知不覺中,將他當做唯一可信賴依靠的那棵大樹、那座山岳。此後的幾十年,要和他相伴渡過,她不知道他能否做一個好丈夫,但她一定要讓自己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無論前途慢漫有多少明槍暗箭,她一定會為丈夫分擔。
這才是她不遠千里,離鄉背井嫁到這里,最重要的目的和信念。
悄悄看向身旁的歐陽靖,他正听著手下親信的回報,她的身子剛向旁邊跨了兩步,他竟似是感覺到了,立刻回過頭來,長臂一伸將她拉至身邊。
心,陡然暖了。肯將妻子的安危視為至關緊要的男子,這樣的人,當值得她托付終生。
迸隆長老得到婚車車隊被襲擊的事情,立刻趕到南圓羽香來。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歐陽靖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百無聊賴地坐在石桌旁喝著酒。
迸隆邊走邊問道:「襲擊車隊的人抓到了嗎?」
他搖搖頭,「來歷不明的一群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迸隆皺眉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回頭昊月皇帝那邊不知道會不會又借故找麻煩。」
「他若是怪罪也沒辦法。」歐陽靖一副不急著去追緝凶手的閑散模樣。
迸隆見他這樣氣定神閑,覺得很是奇怪,問道:「新娘子呢?遇難的人里有沒有找到她的尸首?」
「古爺爺怎知她遇難了?這丫頭命大,沒有死。」歐陽靖眼波柔柔,看著正從後院走出來的杜雅潔。
她手中捧著一碗面,小心翼翼地邊走邊說:「你這堂堂一族的族長,家里連個們可以使喚的下人都沒有幾個,食材也少,我折騰了這麼半天,也只能給你煮這麼一碗面,這還是出門前我娘教我的看家菜,生平第一次做,不知道昧道如何,你若是覺得難吃就直說好了。」她將碗放到桌上,這才發現古隆也在,連忙行了一禮,「古長老,不知道您也會來,沒有多備一碗,您若是想吃的話,我再去做。」
迸隆詫異地看著她,「你這個丫頭怎麼還在這兒?」接著又開向歐陽靖,「查清楚她的身分了嗎?」
「查清楚了。」歐陽靖草起筷子,看著杜雅潔問道:「只做了一碗?那你吃什麼?」
「還剩下小半碗的量,夠我吃了。」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迸隆趁機低聲問道:「她的來歷你真的查清楚了嗎?」
「嗯。」歐陽靖漫應一聲,便自顧自地吃起面來。
口味很簡單,不過是加了雞蛋放了些蔥花,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佐料調味,清爽的湯頭透著香郁,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一這個大小姐,居然會煮面?!
沒多久,杜雅潔又捧著小半碗面條回來,順勢坐在歐陽靖的旁邊。
兩個男人同時一楞,都看向她。
她不以為意,只側著臉問歐陽靖,「面條吃了嗎?味道如何?你這里的調味料實在太少,本來我的婚車陪嫁里還有不少調料,不知道現在還剩下多少。其實我娘喜歡讓廚師煮這面時,先用辣椒燴鍋,用辣椒的香氣再炒雞蛋,雞蛋沾上辣香,味道會更好。」
「你!!…你怎麼敢坐在這里?」古隆面色大變,一手指著杜雅潔,憤怒不已地高聲喝道:「女人和男子同桌吃飯是要遭天譴的!快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