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童望著她,「你現在也是名動草原的哈達尼了。」
她的臉微紅,但是眼底閃爍著光芒,笑著將他請進門內,說道:「我剛剛做好菜,你若是不嫌棄,就嘗嘗我的手藝吧。」
他詫異地環顧四周,又看看將袖口挽到手肘,月要上還系了一條棉布圍裙的她。
「這里就是仙蘭族長住的地方?你還要給他做飯?」
杜雅潔身出京城名門,在杜府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高貴大小姐,家中縱然不比宮廷的豪華壯美,但也是亭台樓閣、雕梁畫棟。而這據說是仙蘭族長,堂堂鷹王所住的地方,甚至比不上昊月一個普通農家地主的深宅大院氣派。更不用說這里竟然連個使喚丫頭都沒有,還要她親自下廚?!
但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反而樂在其中的樣子,笑咪咪地說道:「草原上可用的食材不比咱們在京城中的那些山珍海昧講究,但勝在昧道天然新鮮。
我剛才從一位仙蘭大嬸那里學了一道酒燴羊肉,和一道清炒碗豆苗。趁著靖還沒有回來,你就先來替他嘗嘗,看我是不是有幾分做飯的天賦。」
然而莫秋童卻听不下去,拍案而起道:「雅潔,你好歹是堂堂杜府千金,這種粗活怎麼能由你來做?京城的少白和劍武等一干朋友都放心不下你,才……叫我回去怎麼和他們說?」
「怎麼說?我現在又沒有受委屈,日子過得也很逍遙,你照實說就好啦。」她笑著翩然轉身,回到廚房里繼續忙活。
片刻後,她端出那道酒燴羊肉,很大的一個盤子,裝得滿滿的。
她笑後如花,「那位大嬸說,仙蘭的男人最愛吃這道菜,酒的味道可以去除羊肉的月復味,仙蘭的男人吃了它,上陣殺敵就可以所向披靡了。你是文官,可能吃不慣,嘗一口就好。」
莫秋童見她一頭的汗水,猜她應是從早上就開始忙活了,心中著實為她不值。看著那一盤羊肉,比起京中的飯菜簡直不知道粗糙了多少倍,會讓她這樣辛苦,看來她所嫁之人不是一個懂得疼惜她的人,他筷子勉強提起,又輕嘆著夾不起食物來。
她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不要總童京中的人和事來對比眼前,這里是仙蘭人所住的地方,身為仙蘭人的妻子,就應當做這些事情,我這些天也漸漸習慣了。其實做這些事,倒比關在繡樓中學著繡花彈琴更有意思,你不辛苦做飯,怎知道飯食得來的辛苦?小時候你父母定然曾經告訴過你,『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可是教你的道理和你親身去體驗是不一樣的。
「我還在想,要不要試著養蠶取絲、紡紗織布。這里的生活比起昊月人可真是困頓多了,總要多教他們一些技能才好,可我原來所學淨是書本上的道理,放到眼前竟然覺得沒有多少用處。以前我認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離開了這個大小姐身分,連頓飯都未必能做得好。」
莫秋童見她居然念念明明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不禁感慨道:「幾日不見,你似是變了很多。
「當然要變,以前我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現在你也說我是名動草原的哈達尼啊。」突地,遠處馬嘶長嗚,她抬頭去看,笑道:「好了,你不吃的羊肉自然有人來吃。」
此時歐陽靖和阿布一前一後縱馬回來,見到家中竟然有昊月國的男客來訪,他雙眉-凝,還未開口,莫秋童便起身拱手道:「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鷹王吧?在下是昌九新任知府莫秋童。」
杜雅潔在旁邊說道:「秋童是我在京中時的好友,此番也是來看望我的。我剛剛做了飯菜,請秋童一起吃,可他卻不肯吃。」
歐陽靖斜晚了莫秋童一眼,听得杜雅潔對他稱謂親熱,頓時覺得此人的五官眉眼沒有一處順眼的。
他將馬瘤丟給阿布,瞥著桌上的食物,問道:「就只有一道羊肉嗎?丈夫沒回來前,是不能動筷子的,這一條規矩我大概沒有告訴過你。」
聞言,她對著莫秋童扮了個鬼臉,「忘了告訴你,這里的規矩大如山,我在他面前就像是個小女奴,稍有不慎,動輒得咎,只怕還有被賣的可能。」
她當是在開玩笑,莫秋童卻听得睦目結舌,瞪著歐陽靖那張木頭臉,遲疑半晌後說道:「鷹王,雅潔出身京中名門,她若是有不習慣你們仙蘭規矩的地方,你身為豪氣干雲的當世英豪,也該讓她三分才是。」
歐陽靖听得心中大為惱火。這男人是誰?大刺刺地跑來私下和杜雅潔見面不說,竟然還差點分食了她給他做的飯,現在甚至還要教訓自己?
他哼了一聲,「仙蘭男人的事情由仙蘭人管,昊月人沒有插手的分兒。」他氣得不理會桌上已經擺好的飯菜,回頭對阿布說:「送客!」然後徑自走回房間。
阿布跟著歐陽靖以來,忠肝義膽,眼中只有這位哈格桑,听得他吩咐,立刻走到莫秋童身邊,硬邦邦地說道:「我送你回去!」
莫秋童皺眉看著杜雅潔,「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她先露出一個苦笑,又釋然地安撫道:「沒事,他就是這個牛腆氣,說翻臉就翻臉的,但其實他的心地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先回去吧,給京中的故發們寫信時,也不要把我寫得那麼可憐。昌九距離這里很近,也許有空時我也會去看看你。」
待莫秋童離開,她才返身進房去找歐陽靖。
見他坐在書桌後方,桌上原本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本字帖都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想來他方才一定是草這些東西出氣,她一邊走過去收抬,一邊說道:「這些字帖可是我辛辛苦苦一筆一劃給你寫出來的,你就算是懶得練,也不必要把它們丟得到處都是,白白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
歐陽靖看著她在屋中收抬忙碌的樣子,悶聲開口,「那個什麼莫秋童,應該寫得一手好字吧?」
「當然,他是京中才子,不過二十四歲就當上了知府,年輕有為……」
她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被他一拉跌落到他懷中,坐在他的膝蓋上,他呼出的熱氣直撲到她臉上,字字合著幾分怒氣敲進她的耳膜中-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她側目看他,隨即看到他眼底的酷意,于是故意打趣道:「怎麼?你怕我和他有私情嗎?」
他冷笑一聲,「我只是想提醒你,咱們仙蘭男人最不能允許的就是妻子在背後偷人。所以丈夫不在家時,妻子是不能隨便接待男子外客的。」
她眼珠轉動,說道:「可是我上次還曾經單獨在那位大嬸家住餅一晚……」
「那是因為大嬸看你年紀輕,只當你是未成年的少年人,才沒有刻意忌諱。」
她辛苦忙活了一整天才為他做好飯菜,見他一口不吃就先來審問自己,不覺也有點生氣,說道:「我們兩個人若是有私情,還能在家中這樣光天化日的不背人嗎?我若是對他有私情,你以為我會答應皇帝嫁給你嗎?」
他听了這話本該是高興的,但心里一旦有了結,听什麼話都覺得瞥扭。「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委屈,沒人能懂你那肚子里的詩情畫意,還要費心做飯洗衣?」
杜雅潔跟他講不通,氣得推開他翻身坐起,將腰上的圍裙解下丟給他,一言不發地沖了出去。
歐陽靖隨即听到阿布在外面喊道:「哈達尼,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