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要休夫?(下) 第22頁

「私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娘還記得當時楠州陳家、暨縣吳家嗎?那麼大的家族一夕之間全毀了,不只本家人,有不少外嫁女的婆家也受到牽連,因此成親第一天,娘的溫言軟語、大哥的善待,讓姚知書打定主意和離。

「我們兄弟是母親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讓陸家毀在自己手里,所以她故意刻薄惡毒,她的嘴巴從不饒人,姚知書想讓我們厭棄她,想順利從陸家月兌身。母親想想,她是不是從沒在銀錢上苛待我們?若不是她,我哪能順利就學,母親的病哪得醫治,不也是有湘兒在旁耐心伺候,兒子才能放心回學堂念書?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三年前八皇子查私鹽案,整個姚家都賠進去了,連與姚家庶女聯姻的林家也損傷慘重。她料想到此事,因此和離後沒有回娘家,卻千里迢迢來到京城立足。」

這些話,說一次兩次,陸老夫人慢慢听進去了,但卻沒有多做表示。

滴水穿石,陸潯嘉點到為止,之後就是顏氏的工作。

至于陸潯封,他在床前侍疾,卻半句話都不說,將酷冷將軍形象發揮到淋灕盡至。

顏氏今天說一段、明天聊兩句,一點一滴把幼兒園創辦的艱辛當成故事說。

「姚娘子心善啊,要不扮鬼嚇人的三個小子,當然要扭了膀子往官府送,哪還能塞銀子給他們新身分,當成自家佷兒養大?

「娘常說好人有好報,這話真沒錯,三個佷兒當中,竟然有一個是寧王丟失的兒子。寧王身邊沒人、膝下猶虛,找回兒子就有了傳承香火的子嗣。

「寧王對她滿心感激,既然她是亞繼的姑姑,便認了她當義妹,姚娘子成為皇家恩人,皇太後為此召她入宮,大大賞賜一番,還下令讓三個小皇孫進幼兒園進學。

「臨時多出三名新生,這幾天她可忙慘了,訓練老師、整理新教室,忙得連飯都沒得吃,整個人瘦上一圈。」

她心知婆母最好面子不過,若是有個能給自家增光的媳婦,會更樂意幾分。

「寧王、八皇子和大哥並稱京城三杰,可他們都有了子嗣.,唯獨大哥沒有,要是姚娘子肯點頭,讓大哥把維維、思思給接回咱家,大哥就不輸他們了。」

「什麼維維、思思?」陸老夫人終于有了反應。

「姚娘子給大哥生的龍鳳胎啊,維維那雙眉毛眼楮,簡直就是照大哥模樣刻的。尤其是性子和大哥一模一樣,年紀小小便沉穩得不像個孩子,不愛說話,老板著一張臉,勤勉刻苦,听說他才念小班程度就不輸中班的孩子,若不是思思耍賴,非要和哥哥在一處,姚娘子本想讓維維往上提一個班。

「思思這小丫頭倒是肖極姚娘子,愛笑愛玩,與誰都能說得上話,甜甜嬌嬌的,模樣長得極好,幼兒園里人人都喜歡她。」

听到這里,陸老夫人迫不及待了,拄起柺杖就要往外走。

「婆婆,你要去哪里?」

「去把孩子要回來。」

「哪能呢?雖說明眼人一瞧就曉得他們是誰的骨血,可當年是姚娘子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一個人把孩子扶養長大,重點是他們都姓姚啊!包別說姚娘子可不是普通人,她是寧王的義妹,又有皇太後撐腰……婆婆,你知道有多少人排隊上門求娶嗎?」

若姚知書別嫁,她的孫兒豈不是要易姓?柺杖重重落地,陸老夫人道︰「陸家的骨血絕不能流落在外!」

「唉,是這個道理,可這事由不得咱們。」

陸老夫人心急道︰「走,我去見她。」

婆母打算低頭?眼看有戲,顏氏道︰「婆婆怎能去見她?要見也得是她來見你,你才是長輩啊。」

這話說得合人心,陸老夫人拍拍顏氏手背。

其實她並不滿意這個媳婦,當年娶她進門時封兒已是二品將軍,陸家再怎樣也能與三、四品官員聯姻,顏氏不過是個五品太醫的女兒。

只是她慣會溫柔小意,面對婆婆,即使挨罵受罰,從來只會笑臉相迎,再加上她懂得一點醫術,常幫著調理這副破敗身子,自己能撐到今日,繞不開這媳婦的功勞,當初姚知書的表現要是像顏氏這樣,她何至于和陸潯封走到這田地?

當天下午,陸潯封、陸潯嘉到母親跟前請安。

陸老夫人松口道︰「封兒,若你非要姚知書,那就娶吧,娘只有一個條件,你得納紫雯為妾。」

能為外甥女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紫雯的繼母不是個好相與的,要是沒有侯府照應,她定會賣了紫雯。

陸潯封聞言,臉色倏變。

顏氏見狀,心里暗道一聲︰壞了!若是大哥倔強起來,肯定要壞事,因此她搶在陸潯封開口之前,軟聲道︰「婆婆,這件事情萬萬不行吶。」

丙然,陸老夫人硬了聲嗓。「為什麼不行?」

「表姑娘心儀寧王,事情都擺上台面了,倘若大哥納表姑娘為妾,往後大哥要如何與寧王相處?

「婆婆,咱們侯府不是普通人家,不但得顧慮名聲,還得顧慮交情、前途,倘若日後八皇子當了皇帝,輔佐他的寧王和大哥有心結,這、這……我是個婦道人家,說不出大道理,可媳婦真覺得不妥呀。」

顏氏哪里懂得朝廷事,她不知道八皇子不受皇帝所喜,更不曉得日後秦璋真能登基為帝,她純粹是胡說一通。若干年後,想起今天這出,顏氏不免得意,枕邊她問︰「相公,你說我是不是未卜先知?」

陸老夫人雖然出身低,卻也曉得大戶人家規矩多、極重名譽,未婚女子怎能心儀男人?又怎能擺上台面?

「你敢給紫雯潑髒水?」陸老夫人大怒。

「冤枉啊婆婆,要不你請表姑娘過來問問,我真沒胡說。」一急,她直接跪在地上,心想︰要裝可憐嗎?她也會呀!

宋紫雯心亂不已,事情不如預期,她以為姨母會大怒、會逼著大表哥立刻娶自己,可是眼看十幾天過去,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每天在姨母床邊侍疾,姨母半句都不說,她失卻耐心,暗示地問上兩句,姨母卻嘆道︰「再等一段時日吧,封兒性子倔強,若是再強逼他,說不準又會把他逼到戰場上。」

可是怎麼能等?她已經十九歲了,哪還等得起?倘若最後表哥堅持不娶自己,她要怎麼辦?

數年前,姨母一條白綾讓大表哥讓步,如今她可以故技重施啊,她就不信孝順的大表哥打死不低頭。

就算他對姨母已不如過去,但皇帝崇尚孝道,就算為仕途他都該順從。

所以……為什麼姨母變了?

在旁研墨的婢女被她盯得心慌意亂,驚慌間手腕施力過度,墨汁從硯台噴出來,白色的紙張噴上幾點漬。

宋紫雯大怒,啪啪啪幾個巴掌狠狠攛上丫頭臉頰,她在發泄、她使盡全身力氣,瞬間婢女雙頰一片紅腫。

婢女跪地求饒。「姑娘恕罪,奴婢錯了。」

看著她可憐狼狽的模樣,宋紫雯彷佛看到自己,她痛恨卑微'痛恨下賤,因而抓起硯台往婢女頭上恨恨砸去,其實她想砸的不是婢女,而是自己不願承認的低分。

砰地一聲,鮮紅的血和著墨汁從婢女額頭上流下。

「滾!傍我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見你!」宋紫雯失控大吼。

婢女強忍著恐懼與暈眩,踉踉蹌蹌地躲出去。

下一刻,她抓起染上墨汁的紙用力撕成兩半、四塊……她不停地撕,彷佛撕碎的不是白紙,而是自己的恐懼與憤怒,頃刻間,碎片飄落,滿桌滿地點點雪白。

她頹然地撐住桌面,淚光閃閃,像走投無路的困獸,砸壺摔杯,在屋里來來回回,不停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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