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道目光同時關注,秦璋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彷佛有某個重大陰謀正將自己網羅。
此時此刻,皇帝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如此坑爹,一個蠢行徑刺激了兩個男人的野心。
秦寧首先發難。「皇兄,臣弟想帶兒子回蜀州,從此在那里終老。」
他眼帶傷心、語帶哽咽,充分表達一個大男人面子掃地的委屈。
怎麼可以?秦寧一走就更難控制了,他的才能是連先帝都認定的,要不是先帝逝世的早,皇位哪有他的事兒?不行,得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才能教人睡得安心。
皇帝還沒有開口留人,又听得陸潯封道——
「如今四海昇平、邊關無戰事,請皇上恩準臣辭官致仕,臣要帶領家人返回家鄉,安度晚年。」
才二十四歲安度什麼鬼晚年?何況他還要借重陸潯封的本事。再說了,他一走,姚知書豈能不走,皇後還等著她的百年育人大計呢。
「不行!」皇帝厲聲道。
「不行!」秦璋異口同聲。
見父皇沒有下文,秦璋立刻接口。「你們走了,我就沒有朋友可以喝酒說話,往後父皇派差事給我,誰給我出主意?誰幫我一把?缺銀子的時候誰資助我?你們別走,今天的事,父皇肯定會給你們作主的!」
秦璋說得振振有詞,惹得皇帝多看他幾眼,這個老八……怎地越長大和自己越像?突地覺得他似乎丑得沒有那麼礙眼,再回想過去幾年他立下的功勞……這孩子好像還挺好的。
知書低頭,皺起的眉頭松開,這幾人……賣慘的本事一個比一個高竿啊,尤其是大熊先生,以得那麼英武雄壯,卻委屈滿籮筐,堂堂的皇子竟連個能說說話、出主意的朋友都沒有?還缺錢缺得那麼光明正大。
慘吶、慘吶,虧人家還立下那麼多功勞,皇帝爸爸怎麼能視而不見?
丙然,皇帝覺得慚愧了,他對這個兒子實在、真的、不太好。
且今日的事,也確實是自家女兒做得太過,人家都有兒有女了還橫插這麼一腳,算什麼嘛!
見位帝遲遲不陽,秦璋哭著膝行上前,「求父皇留留他們吧,人人都看不起兒臣,兒臣沒有別的朋友了,若不是當年在戰場上一刀一槍走過來的交情,兒臣連個談心的人都沒有……」
眼看秦璋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場景無比悲壯……
有沒有見過踩到陷阱的母熊臨死前向獵人托孤的模樣?現在的情景便有幾分像。
「涵兒行事有虧,朕會給你們個公道,朕就封秦繼為和順郡王、封邑八千。」
秦寧彎了眉,這個公道還不錯,亞繼才剛進皇家族譜,尚未建功立業就能封郡王,皇上可真是……擔心他回蜀州啊。
「陸愛卿、姚娘子,朕為你們賜婚,並賞黃金三千兩作為添妝,不過這可是有條件的,皇後喜歡你們那兩個孩子,往後多遞牌子進宮陪陪皇後和皇太後。」
目的達到了,知書與陸潯封雙雙磕頭。「謝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膝下有黃金,雖然跪人很傷自尊心,但為黃金三千兩而跪,值得!
大家都有賞賜,只剩下被陰謀罩頂的秦璋啥好處也沒撈到。
原本秦涵這事兒本就沒招惹到他頭上,只是他一雙油亮油亮的黑眼楮可憐巴巴地望著皇上,一瞬不瞬地,看得皇上頭皮發毛,只好揮揮手道︰「行了,建行宮的事交給你,你可得把差事辦得讓朕滿意。」
扒行宮,那可是個肥缺,既然喊窮,這差事就讓他油油嘴吧。
秦璋樂了,笑眼眯眯地跟著叩拜。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句他喊得實心實意、無半分摻水。
眾人出宮,雖然都拿到想要的賞賜,但三人相對卻各懷心思。
大熊最沒心沒肺,一掌拍向秦寧、一掌勾住陸潯封,他樂歪嘴巴道︰「哈哈,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大肥差,父皇總算肯正眼看我啦!」
「你想讓皇上正眼多看你幾回嗎?」秦寧問。
秦寧出口問,陸簿封立刻明白他和自己想到一處了。
陸簿封也問︰「想不想多接一些肥差、爽差?」
「可以嗎?」秦璋樂呵呵問。
秦寧和陸潯封互看一眼,用力點頭、異口同聲。「可以。」
「怎麼做?」
陸潯封勾住他厚厚的肩背,拍兩下,「只要你听話。」
「听誰的話?」
秦寧笑得無比妖艷,他模模熊頭,溫柔道︰「听我們兩個人的話。」
秦璋大笑。「那還不容易,我一向都听你們的啊!」
「很好。」秦寧朝陸溥封勾勾眉。
「非常好。」陸潯封對秦寧點點頭。
兩人的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來溝通。
鎊自上馬之後,秦寧拉著馬走到陸潯封跟前,道︰「在秦涵找上你之前,有下人看見貴府的宋姑娘與秦涵見過面,談了好一陣。」
陸潯封眉心微凝,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秦涵都決定出手了,卻要用這麼粗陋的法子。
照理說她有人有錢有權,可以將局布得更縝密,好教自己這條大魚掙不出網兜。
所以是宋紫雯說了什麼,讓她臨時起意、思慮不周?
「我明白了。」陸潯封點點頭。「程家那邊……」
話沒說完,秦寧已接口。「先進行,半年之內,程家勢微。」
換言之,就是要讓四皇子先退出奪嫡戰場?就這麼辦。
回府後陸潯封不動聲色,直接命人送信回鄉。
在婚禮前夕,宋家派人進京將宋紫雯接回,他沒將兩千兩銀票交給宋紫雯,而是當著她的面交給宋家人。
宋紫雯哭喊大鬧,寧死也不肯離開侯府,算準她的作派,陸潯封提早把陸老夫人和顏氏及三個小孩送到莊子里玩幾日。
無人可以為她作主,勢單力孤的她還是被綁回家鄉,最終逃不過下嫁傻丈夫的命運。
兩個月後,秦涵被賜婚陳禮安,唉……真慘吶!
其實比起陸潯封,皇帝更中意陳禮安,他溫和柔善,家世好,長相不差,能力普普,重點是選他當駙馬容易控制。
女兒是自己生的,能不知道是啥性子?當然得幫女兒挑個軟柿子,日後拿捏起來不扎手。
但皇帝不曉得,陳家現在已經是個空殼子,除了家世之外再沒別的可以炫耀,這一輩的子孫沒堪大用的,重點是紈褲太多難養活,如今連嫁女娶新婦都專挑銀子能給得多的。
窮可悲嗎?不會,不是人人都能過上富裕生活的。
平庸可悲嗎?不至于,天才英才本就是人群中的少數。
那麼這樁婚姻的悲慘之處在哪里?悲慘在陳禮安特殊的床上癖好,只要被他處理過一個晚上,女人就得大半個月下不了床,他都不曉得弄死、弄殘多少女人了。
就不曉得這位九公主能撐上多久了?
這天,幼兒園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當外頭笙蕭管樂響起,在女先生的帶領下,四十幾個可愛的孩子,手里拿著小花籃,籃子里面擺滿花瓣,在辦公室門口排成兩行。
砰砰,門敲兩下,湘兒牽著維維、思思站在門前,盧華辛將門閂拉開。
思思等不及了,邁起小短腿往前沖,陸潯封見狀笑彎了眉毛,彎下腰,準備把女兒抱個滿懷。
沒想到……思思閃過陸潯封,直接奔到他身後,小小手臂大張,等著亞繼抱。
亞繼覺得這樣太不給姑父臉面,稍稍遲疑。
思思等不及,立刻手腳並用,像爬竿似的,一條肥碩的毛毛蟲從他的大腿直往上攀,啾啾啾,伸縮數回合,順利爬進他懷里,短短的手圈住亞繼的脖子,連聲道︰「哥哥、哥哥,思思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