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若你能將面罩取下,讓我一睹真容,那麼不僅城內百姓性命無虞,鳳棲殘部也不會再損傷一兵一卒,你們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他好心再次提醒。
從來就沒有準備屠城。這種低級的屠戮方式,除了造成廢墟和嫉恨,勝利者什麼都得不到,他不屑一顧。
所謂攻敵之計,攻心為上,讓鳳棲人做順民比做暴民有太多優勢。不過既然有人這麼憂心忡忡,他也不妨成全一回。扮演嗜血惡人,撈取政治籌碼,還可以減少部隊犧牲。
「這根本就是事先商量好的!」
「噓,小心傷口又裂開了。」他輕笑著,以只有他們兩人可以听見的聲音說道。「鳳棲的人是水做的,連將領都這麼嬌小可人。」
這句輕薄讓鳳真面罩後的臉頰頓時通紅︰「軒轅天藏,你不要太過分!」
「取,還是不取,在你一念之間。」
「為什麼你總是要針對我?!」鳳真恨不得自己能一腳踢死這個掛著可惡笑容的家伙!
「不知鳳將軍可否記得陣前那一箭,當真好箭法,可惜不幸,在下是個有仇必報的男人。」軒轅天藏似乎很得意她的反應。
無恥—可她也無計可施,這種被人宰割的無力感簡直糟透了。
「一言為定?」
「你別無選擇。」他倒要看看這面罩後面有什麼玄機。
鳳真滿是污泥的手慢慢伸向面罩,鳳眸里倒映出的,是彷佛等待好戲上演的戲譫俊容。曾幾何時,鳳棲國的將領竟然要受到如此侮辱?
「軒轅將軍,你怎麼不自己過來取下呢?」一聲「將軍」清醇甜蜜,宛如破曉的鶯啼在風中搖曳。
眾人皆是一驚,沒想到指揮作戰的鳳棲將軍竟然是一介女流?!
軒轅天藏微愕,繼而了然于心,看來他的猜測沒有錯。女人的柔媚手段他見識多了,只是她此刻如此狼狽,絲毫沒有嬌弱可言,竟也想施展那美人計。他姑且配合著,看看她到底有什麼花招。
十、九、八、七……走近些,再近一些!鳳真一生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的緊張,心髒仿佛快要跳出胸腔,冷汗細細密布,成敗在此一舉。
從袖口悄悄滑落的鋒利匕首藏在手掌間,就等著敵人靠近發出致命一擊。即使沒有傷他的把握,至少也可以爭取些逃亡時間。身上密函,絕不能落在他們手里!
「鳳將軍,快逃啊!」副將抓住龍翔國戰士看好戲的松懈瞬間,掙月兌押解朝軒轅天藏沖去,頸脖處留下深深血紅劃痕。
就是這一刻!鳳真快如一道閃電,飛身向軒轅天藏心髒刺去。軒轅天藏被副將的舉止分了神,但仍躲開沖撞和鳳真的一擊,反射似的以右掌擊向來者肩頭。
一股雄渾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鳳真覺得自己幾乎被淹沒了。鮮血從口中噴出,肩中碎骨的疼痛叫囂著刺激神經。
單薄的軀體仿佛斷線的風箏在裊裊烽煙中墜落,她笑對著站在那里的戰神,借助這猛烈一擊,她從城頭上翩然飄落。
戰馬嘶鳴,心愛的坐騎在鳳真即將墜地的瞬間剛好將她接住,白色身影消失在視野中。
「追!」軒轅天藏雙目泛紅,大喝一聲。「誰都不許放箭!」她敢在眾人面前讓他顏面受損,就要有膽量承受惹怒他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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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一定要逃。鳳家只有她一個血脈,不能死。昏君無道,任奸佞陷害忠良;貴族酒池肉林,不聞民間疾苦;後宮佳麗無數,卻是強征民女。
她不想看到將士再為拋棄他們的皇族遍灑熱血;不想看到國民被勝利者屠殺泄憤。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否做錯了……
腦子亂成一團,風呼嘯著在耳邊吹過,鮮血不斷從嘴角流出,已經呈現詭異的暗紅。
「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如影隨形的詛咒不斷回響,嘈雜的嘶喊聲越來越近。
天要亡我?!鳳真不用回頭也可以感受到身後之人的窮追不舍,而不遠處,是懸崖。
「快點,把手給我!」軒轅天藏已和她並排而行,因速度太快不敢貿然行動,只能將手伸出去。
鳳真看也不看,雙腿一夾馬肚,又超出半個身位。
「該死。」他低咒,馬鞭飛揚,再次跟上。「別賭氣,趕快停下,否則你會粉身碎骨!」
就算粉身碎骨也比落在你手里好!鳳真壓低身子,臉頰幾乎貼在馬上。懸崖越來越接近,戰馬鼻息粗重濃厚,沒有主人的命令,依然拚命直沖毫不退卻。
「你最好祈禱不要落在我手里。」軒轅天藏拉緊馬鞍,戰馬雙蹄騰空,終于在懸崖峭壁邊緣停下。
「放心,永遠沒有這個可能!」鳳真急馳中回首,露出狠絕的笑容,仿佛要把奪她家園的那個人永遠刻在心里。
戰馬哀鳴回蕩在暗不見底的深淵,尾隨而來的諸位將士無不感到淒厲驚嘆。有幾匹通靈性的馬似乎有淚流出,但也許,這也是一匹戰馬最好的歸宿。
他翻身下馬,幽暗深淵里沒有任何影子,他剛毅的唇緊緊抿住,深邃眼眸中翻騰過各種情緒。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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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冷……這種刺骨的感覺,仿佛從未體驗過。手腳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模在凍土上都如針刺一般。外面肆虐的風雪不時被風吹進,鳳真已經躲在洞穴最深處,還是不可避免受到暴風雪的侵襲。
當年她和劭均哥哥偷偷牽出皇家馬廄里的兩匹汗血寶馬,在騎術課上互不服氣的兩人,約定私下比試騎術。結果鳳真的馬途中受驚,直直沖向山崖。
鳳劭均奮不顧身從馬上飛身撲救,卻因為速度過快來不及停下,連人帶馬一起摔下深淵。幸虧他機敏果斷,及時抓住峭壁上一根粗壯長青藤纏在兩人身上,才能幸免于難。
鳳真一直記得此處險要,方才情急之下做了一個障眼法,想造成已死假象,騙過軒轅天藏耳目。等他們放松警惕,她就可以離開凰城,去和大家會合。
洞穴里沒有食物,更沒有御寒衣物,渴了靠體溫融化冰雪,待了一夜一天,她覺得自己應該出去,否則連攀崖的力氣也會漸漸消散,凍死在這里。
藤上荊棘不斷劃破攀岩的雙手,清晨寒風不帶一絲憐憫地圍剿她的軀體。為了便于攀登,她已將盔甲丟棄在洞中。
每一次上升都是那麼艱難,每一步都有絲絲鮮血來作為明證。時間是那麼漫長,漫長到當雙手接觸到冷硬而堅固的地面時,好像已經過了一百年。
再加一把勁,對,就這樣,你馬上就可以和他們會合!她在心里不斷對自己打氣,雙手撐在地面,身體慢慢高過崖石邊緣。等到上半身終于可以趴在久違而親切的地面上時,鳳真長長抒了口氣。
耳朵里傳來細微震顫聲,似遠,又近。她又向地面貼了貼——也許是動物吧,這里經常有走獸出沒,是打獵的好地方。她疲憊地睜開眼,準備一鼓作氣爬上去。
一雙黑色軍靴緩緩踏入眼簾,呈亮的馬刺讓她一時眯起了眼楮。鳳真有片刻呆滯。視線再往上,是銀白色的盔甲在晨光中泛著寒意。她沒有勇氣再往上瞧了,這身裝扮,在人煙荒蕪之地只有一個人——軒轅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