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情,你這是干麼?」
宇文家世代為史官,史官在朝廷的地位雖然重要,但是薪餉有限,所以宇文家稱不上是富豪人家,頂多算是小康之家。
宇文慕蝶打小就不是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紫情和她雖然名為主僕,但其實更似姊妹情深。
「我干麼?!」紫情吃驚得瞪大眼。
怎麼能不著急呢?奉家花轎再過不久就要來抬人了,可是她這個寶貝小主子還沉浸在她的史料中,弄得一臉黑墨不說,就連嫁衣也還被晾在一旁。
面對這一切令人抓狂的景象,請問世間有哪個丫鬟見了會不著急的?
「小姐,你等會兒就要上花轎了,還不快準備,難道你真想穿著這身像是掉到墨汁里的衣裳出嫁嗎?」
沒好氣的拉過宇文慕蝶,紫情快手快腳的褪下她身上那墨汁點點的衣裳,然後替她換上大紅嫁衣。
「這樣行了吧?」任紫情急驚風似的替她換上嫁衣後,宇文慕蝶想也沒想的就想旋身回到案桌旁。
她還有好些東西還沒記錄呢,要是不趁這個時間整理,就要趕不上進度了。
「小姐!」紫情眼明手快地拉住想要「落跑」的小姐,毫不客氣地將她揪回,整個人按進椅子里。「今兒個你可是新嫁娘,能這麼隨隨便便的嗎?」
雖然她家小姐沒有明眸大眼,也不艷若桃李,大街上一眼望去,比她美艷的姑娘隨手一捉就是一大把,但至少還有一個可取之處,就是她那滑膩誘人的凝肌,有時甚至讓同為女人的她忍不住想偷模一把。
所以即使相貌平凡,小姐也不能夠自暴自棄啊!
好歹今兒個是她的大喜之日,至少該用炭筆好好描繪柳眉,用胭脂點染櫻桃小嘴,讓自己成為一個美麗的新嫁娘才是,偏偏小姐完全不當一回事……
紫情愈想愈有股仰天長嘆的沖動。
听說,未來姑爺長得美艷動人,肌若白雪,唇似紅櫻,見過他的人莫不為他的絕美豐姿傾倒。
就要嫁給這麼美麗的夫婿,小姐怎麼可以少根筋似的,不做一點兒努力?至少得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現出來才是。
「你……」望著丫鬟臉上那種想要大力整頓她的模樣,宇文慕蝶本想婉拒,可是她很清楚,紫情絕對容不得她拒絕。
她只好努力忽視案上那些不斷在朝著她招手的史料,勉強自己暫時坐著不動,任憑紫情在她臉上涂上一層又一層的脂胭。
可再怎麼妝點也沒有用吧?
听說,未來夫婿是一個美得賽過天仙的男人,甚至傳言說他其實是皇上的男寵,能夠讓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上動心,可想而知,其美絕非凡人能及。
所以,紫情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既然身子動彈不得,宇文慕蝶任由腦中思緒翻騰。
奉絕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絕色的男人,為何甘心屈就于她這麼一個貌似無鹽的女人?
啊!突然間,一種可能性閃進她的腦海。
她知道為何奉絕世願意屈就她了!他應該是受夠了眾人的閑言閑語,想要以成親來掩飾他和皇上的曖昧之情吧?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完全沉浸在思緒中的宇文慕蝶,像個人偶般任人從椅子上拉起,蓋上蓋頭,再任由人在她手中塞進一顆大紅彩球。
等到回過神,被紅蓋頭遮住臉的她,只能從頭巾下方瞧見新郎衣袍。
面前就是她未來的夫婿嗎?
腦袋瓜昏沉沉的,好像頓時被塞滿東西,無法運轉。大概是昨夜沒睡飽的緣故。
由于是皇上賜婚,婚禮自然盛大,原就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宇文慕蝶,更是被那些不間斷的鞭炮聲給炸得七葷八素,完全無法思考,只能愣愣地讓人牽著、扶著,跟著那條連系于她和奉絕世之間的紅線,听著禮官的口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然後夫妻交拜。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有人將她的頭往下按壓時,突然間一陣暈眩兜頭朝她襲來。
她雙腿一軟,縴細的身子眼看就要癱軟在地,突然一雙手及時握住她的手,穩住她的身軀。
是他吧?
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支撐住她的雙手是屬于奉絕世的。
心驀地跳亂了節奏,再加上那股暈眩似乎仍不想放過她,所以即使有了那雙手悄然扶持,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子。
終于,在禮官喊出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宇文慕蝶只記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彷佛墜入無底深淵般不斷下墜。
「啊!」她輕呼一聲,但聲音卻完全被此起彼落的恭喜聲和鞭炮聲淹沒。周遭沒有人發現她的不適,除了奉絕世。
本來他不打算驚動大家,希望能撐到拜堂結束,偏偏新嫁娘不肯合作,他雖然討厭流言,卻也不能見死不救。
于是,就在她昏厥那一刻,奉絕世松開手中的紅色彩帶,一個箭步上前,險險接住了她癱軟的身軀,而原本罩在她鳳冠上的紅帕也跟著滑落在地。
「我……我……」待暈眩過去,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宇文慕蝶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睜開雙眸,就撞進了一雙漂亮得不像話的黑眸中。
好美!
她看傻了眼,怔怔地望著新郎倌,四周的嘈雜和驚呼聲全都被她拋在了九霄雲外。
「你還好嗎?」又是那種迷戀的眼光!
不顧眾人的竊竊私語,奉絕世雖然看似若不禁風,卻輕松的一把抱起宇文慕蝶,即使此刻他心中飄過一絲嫌惡,卻沒讓這種負面心緒泄漏一絲一毫。
一直以來,他厭惡在別人眼中看到驚艷的目光,那對于他而言,是一種污辱,提醒他,在世人眼中他是皇上的男寵!
皇上想藉著他,讓大臣們認定他是一個昏庸且可以輕易操控的昏君,為了皇上的大計,他只能隱忍,盡量對這目光視而不見。
「……」望著那宛若幽潭一般的深眸,宇文慕蝶著迷了,彷佛世上只剩下她與這雙眼眸。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震驚過後,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月兌口而出的卻是這句令人模不著頭腦的話。
一股莫名的心疼竟然在她心里萌了芽、生了根。
好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原本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一切的奉絕世有了片刻的怔沖,但他很快回過神。
「咱們回房。」
「嗯。」宇文慕蝶輕輕頷首,直到周遭響起了不容忽視的喧鬧聲,這才發現自己鬧了怎樣的笑話。
巴掌大的小臉驀地臊紅了起來,她下意識將臉埋進奉絕世的胸懷,任由他不顧眾人的叫囂將她抱進新房。
紅紅燭火映案頭,也將那一桌子帶著吉祥意味的干果染上一層紅光。
在喜娘的吉祥話中,他們用過紅棗、桂圓、花生……等食物,一切行禮如儀。奉絕世用賞銀打發了滿嘴吉祥話的喜娘和丫鬟們,終于喜房剩下一室寧靜。
親手斟上兩杯酒,他緩步走向新嫁娘,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太安靜了!盡避一再告訴自己不要緊張,可是一望見他那俊美無儔的臉龐,宇文慕蝶的心還是不爭氣地卜通卜通直跳,她彷佛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還好吧?」端著酒,奉絕世不急著飲盡.,只是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那認真的眼神,讓她紅了雙頰。
被細細描繪的紅唇終于開口。「對不起!」
這天外飛來的致歉讓奉絕世挑眉,不能理解她為何道歉。
他神色未變,宇文慕蝶卻已經看出他的困惑。
明知直勾勾地盯著人看很不禮貌,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雙眸就是無法自他的臉上移開。
她只好紅著臉,吶吶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