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這地道里一只老鼠也沒有,地上有的,就只有白骨,有各種動物的,也有人骨。
敖近的村落和這間野店的沒落,應該也是自那時吧。年輕人上了山便沒再回家,小孩子和婦女總是無故失蹤,更不用說那些路過此地,暫住一宿的外地人。誰知道這荒山野嶺的地底,住著一只巨大的吃人怪獸。
腳下的白骨已堆積成厚厚的一層,有新的也有舊的,但大多已碎不成形,最底下的部分都化為塵土了。任蒼夜冷冷地看著近在咫尺處,饑餓地流著口水,雙眼散發綠光的巨獸。顯然這附近早已沒什麼生物能讓它果月復,它著實餓了好一段時間了,的身體已經太龐大,早就離不開這處地洞。
野獸都有本能,知道該閃避危險,但野獸同時也有地域性與逞凶嗜血的本性,在原始的世界里,想要稱王,靠的是不斷的戰斗,而且它已經沒有退路了,所能做的就是將所有闖入者全部拆解入月復!
巨獸張開臭氣沖天的嘴,咆哮著沖了過來。
任蒼夜擰起眉,那味道可以燻死一個大活人。
食人獸互掌揮空,打在土壁上,把堅硬的石壁剜出一個窟窿,地道里因此山搖地動,頂上粉塵不停撒落。
任蒼夜的身影忽地消失在巨獸眼前,它身子異常靈敏地向後退,伏低身體要再次沖鋒,也避免頸子和月復部的弱點被攻擊,卻見任蒼夜壓低了身子,迅速月兌下外袍,展開的外袍像雙翼大張的蝙蝠般蓋住了巨獸的視線,任蒼夜隔著外袍,一掌擊向巨獸頭頂,一擊直碎頭骨。
可怕的哀號聲響徹山谷,任蒼夜甩動外袍將那些從巨獸的七個竅孔暴噴出的腦漿和鮮血盡數甩開,巨獸的身子沉沉地倒下時,地面上的白骨甚至震顫地飛濺。
他回過頭看了那頭被一擊斃命的野獸一眼。
再野蠻丑陋的畜牲,終究認得主子,所以只讓齊萬歷安全通過,是嗎?
他將已經髒污的外袍蓋在它圓瞪的眼楮上,然後繼續追殺齊萬歷。
出了地洞時,外頭是一片沼澤和陰森澹淡的樹林,他只閉上眼一會兒,似乎是讓眼楮適應光亮,也似乎是靠著視覺以外的知覺去檢視空氣中的訊息,在睜開眼的同時立即施展輕功朝山的更深處追去。
任蒼夜追上了懸崖邊,似乎早就知道自己陷入絕境的齊萬歷狼狽地轉過身。他逃了數日,早已疲累而狼狽不堪,相比起來任蒼夜卻是氣定種閑,清爽出塵,齊萬歷蠟黃的臉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你以為你贏了,是嗎?」他開始大笑。
任蒼夜不用回頭也知道,他身後出現了五名異族殺手,行蹤就和客棧前那老者一樣飄忽莫測。
「看看是誰現在被逼上了絕境?哈哈哈……」齊萬歷對自己誘敵的策略感到得意不已。
任蒼夜沒有轉身面對那五名高手,只是搖了搖頭。他們正想嘲笑他是否對自己的命運感到絕望時,眼前的任蒼夜已消失無蹤,五人中較眼明手快者立刻甩出帶刺的長鞭,但任蒼夜已射出袖劍,冰冷利刃穿越華而不實的鞭舞範圍,一劍封喉。
沒有人看清楚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只知道月狩宮宮主終于祭出他真正的武器,一柄銀白色的短槍,短槍兩端有四片刀刃組成的鑽形利刃,平常和袖劍同樣的長度,握柄處有機關能變成長槍,依任蒼夜的招式變換自如。
懸崖之上,任蒼夜一人便掀起了血雨風暴,銀色長槍宛如白色流星在血雨中閃爍並飛翔。齊萬歷並不打算插手,狡猾如他自然是早就打算開溜,然而早就奉任蒼夜之命深入樹林準備包抄的合衛立刻現身。
齊萬歷臉色一變。他早就該想到,任蒼夜身邊向來有一名青壺侍衛。與一名黑羽閣衛。而方才任蒼夜搖頭的動作,恐怕只是向趕到的部下表示,他正想活動活動筋骨。
懸崖上血戰方歇,海東青也已趕至,立刻將拚上最後一口氣仍想偷襲主子的殺手以銀針斃命。而任蒼夜早巳失去興致地走向齊萬歷。
「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好玩嗎?」任蒼夜微微揚起頭,面具遮住了他臉上譏誚的笑,卻藏不住他嗓音里的傲慢。
齊萬厲陰險地冷笑,「你盡避笑,我就到黃泉路上等著看你能得意到幾時。」他們以為他怕死,但死亡比起月狩宮的宮規處置已經好太多了。
在任蒼夜主僕三人來得及阻止前,他縱身往深谷躍下。
多日的追逐竟只換來叛徒自盡,任蒼夜心里當然不爽快。
但總算,他們一行人可以回星眠谷了。
被一起打包回月狩宮,凌囡囡當然沒有抗議的余地。雖然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家,更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家,不過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反正,除了有點難搞之外,其實任蒼夜對她還算不錯啦,她不如安慰自己能進入多少人不得其門而入、神秘莫測的星眠谷,逛逛那充滿傳奇色彩的月狩宮,也算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哩!
這趟旅程並不算短,待在車里著實有點悶。大概第三天時,任蒼夜鑽進車里來。
馬車並不算寬敞,他一進來,她就只能挨著角落,不過還是拉起笑臉,「宮主大人真好興致,是來探小的的班嗎?」
任蒼夜看了她一眼,突然想,這丫頭讓他覺得有趣的原因之一,也許是她明明總是想端出卑躬屈膝的模樣,但每次開口,听著就是讓人覺得刺耳,以一個肉票來說,真是膽子忒大。
可任蒼夜並沒有因此覺得生氣,他想這也許就是他特別愛逗她的原因。
「大伙兒在外頭吹冷風,你倒是窩得挺舒服。」
「小的一點也不介意和宮主大人交換位置。」她悶得要死好嗎!
任蒼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坐姿大刺刺地,擺明不讓她離開,「陪我坐會兒。」
「……」怎麼現在說話這麼客氣?凌囡囡挺不習慣的。但趕了三天的路,接下來也不知這麼枯燥的行程還得走上多久,像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抬杠突然就顯得珍貴起來。
當然她也不敢奢望任蒼夜真的讓她出去吹吹風就是了。
坐得有點麻,她換了個姿勢。接著沒多久,她好像又聞到那股香味。
「……」她很確定任苔夜剛進到馬車里時沒有那味道的。或者說其實正常情況下都沒有,就在她身邊時才有。
第7章(2)
凌囡囡想到任夜回說的,突然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其實在家里時,爺爺和女乃女乃講起他們年輕時的冒險和經歷,也說過,普天之下有很多奇特的人和事,本來就是以中土自居、故步自封的他們難以想像的,最好不要以為自身的經驗就是天下準則,那只會貽笑大方。
只不過身為任蒼夜的師父,任夜回的形容有點戲譫。他根本就是在暗示他一手帶大的徒弟,從小明明就跟木頭似的,卻突然開竅發情了……
凌囡囡偷偷捧住臉,遮住臉上忍俊不住的笑。要是被任蒼夜發現她在取笑他,她就完了。
任蒼夜瞥了偷偷竊笑的她一眼,「跟我說說你的事。」他決定是時候讓這小肉票發揮一下娛樂價值,難得想拿「俗事」來解解悶。
「說哪方面的?」可不要叫她說家里的事啊。雖然她也思考過,他會不會已經知道她的身分呢?但她認為不可能。黑羽合衛再怎麼神通廣大,但她的家人一向保護她,對世人而言,凌家的千金一向是神秘的,像她大姊離家在外闖蕩那麼多年,天底下的人仍當凌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呢。因為她爺爺總是那一套,管天下人怎麼說,他祈楓的孫女晚輩,不是那些凡夫俗子有資格評論說嘴的!她們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他們家的男兒也是被這樣教養長大的,兄弟們都很護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