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姑娘的好意,我們的身分是不宜與主子同席用膳的。」柳無名說。
「在無常居沒有主子跟隨從,你們都是客人。」崔迎喜看著戚仰寧,「喂,你快叫他們坐下用膳。」
戚仰寧濃眉一虯。喂?她就算不知道他是哪號人物,也該看出他的身分不一般,不過是一個住在深山里的村姑,居然敢喂啊喂的叫他,還指使他
他正要發飆,卻見黑羊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他立刻神經緊繃,面色凝重地說︰「欸!把羊趕走。」
崔迎喜瞥了他一眼,挑挑眉,「成,你叫兩位哥哥姊姊坐下用膳,我就叫羊咩咩出去。」
「你……」他怒瞪著她,卻無計可施。要是那黑羊又靠近,他肯定又要狼狽的猛打噴嚏。
「你們兩個過來坐著吧。」他從不認輸,可時勢比人強,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柳無名跟姬無雙互覷一眼,彼此有了默契。
「我們一旁吃去。」兩人各自端著大碗往旁邊走去,盤算著趁戚仰寧跟崔迎喜不注意時,將那綠綠的玩意兒給倒了。
可當他們打開蓋子,發現里頭是美味的野味粥,不僅顏色呈現令人胃口大開的金黃色,還飄散出淡淡的香氣,驚訝之余也不廢話,立刻拿著湯匙吃了起來。
見兩人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戚仰寧滿月復疑竇,卻也對眼前這碗綠綠的東西少了幾分戒心,于是端起碗來開始用膳。
可才吃了一口,他就差點吐出來,勉強將那口草腥味極重的東西咽下去,兩只眼楮像要殺人似的瞪著崔迎喜,「你給我吃的是什麼?這根本是草!」
「你別不識貨了。」她好整以暇,一派輕松地道︰「這可是對你身體有幫助的好東西,強身健體,還能增加你的免疫力,減輕你的過敏癥狀。」
這點倒是沒騙他,她給他吃的是藥草及野菜熬出來的素食粥,其中有兩樣藥草可以增強他的抵抗力,只不過,她故意用最糟糕的料理方式處理,為的當然是給這家伙一點顏色瞧瞧。
反正只是難以下咽,又不會傷身。她在心里偷笑。
「快吃吧,別像個三歲孩子一樣,難不成要人喂你嗎?」她看向一旁吃得一臉滿足的柳無名及姬無雙,「瞧,兩位哥哥姐姐吃得多香。」
戚仰寧眉心一擰,疑惑的看著柳無名及姬無雙,懷疑他們的味覺是否出了問題。
他們跟在他身邊雖不是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但吃的喝的總都像樣,怎麼這麼難以下咽的東西他們卻像是在吃什麼人間美味似的?難道是他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無名,無雙,」他一臉嚴肅地問︰「當真好吃?」
兩人自知吃的跟戚仰寧不同,生怕他會因此發怒,只好昧著良心點了點頭。
戚仰寧知道他們不會騙他,思索了一下,便也強忍著想吐的沖動,一口一口吃掉了碗中的綠色食物。
就這樣連著三天,他每天都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味道跟口感奇差無比,詭異至極。
這日正值用膳時間,附近農戶前來請崔迎喜抓幾帖止瀉的藥,她便離席而去。
戚仰寧邊吃著那惡心巴啦的午膳,邊瞥著坐在窗邊用膳的柳無名及姬無雙。
思索這幾天的情形,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拿來。」他走過去一把搶過柳無名手上的碗,看見碗中的米飯上是炒過的豬絞肉、還淋上淡褐色蛋汁時,頓時怒火中燒。
「這是什麼?」他瞪著柳無名,「我吃的是那種豬食,你們吃的是這個?!」
「主子息怒!」柳無名跟姬無雙慌張地道。
「息怒?」戚仰寧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你們眼睜睜看著我吃了三天豬食,還要我息怒?」
看主子氣得不輕,兩人雙膝一屈,就要跪下請罪。
「免了。」戚仰寧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放任那丫頭整我三天?」
「主子誤會了。」姬無雙急忙澄清,「此事我跟無名已經私下問過崔姑娘,崔姑娘說她給主子吃的全是有益且具有療效之物。」
「她說你們就信了?」戚仰寧面露惱怒,「你們是這樣保護本侯的?」
「主子息怒。」柳無名緊接著道︰「主子不覺得這三日來,氣色、精神好了許多?」
「我讓那丫頭氣得臉都綠了,哪來的好氣色?」他冷哼。
姬無雙續道︰「主子印堂的青黑已稍稍退去,我跟無名都發現了。」
經兩人一說,戚仰寧不由得模了模自己的臉,無名和無雙跟在他身邊多年,向來忠誠堅貞,他不至于懷疑他們聯合崔迎喜來整他,難道那丫頭給他吃的東西真有療效?
正忖著,听見崔迎喜的腳步聲傳來,他立刻將碗還給柳無名,以眼神示意兩人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回桌旁。
在這深山野嶺住了幾日,戚仰寧雖覺無聊至極,卻也不至厭煩——除了崔迎喜那丫頭繼續給他吃豬食之外,一切堪稱美好。
那丫頭不知道他的身分,對他十分失禮,不只沒將他放在眼里,還經常對他大呼小叫,他的地位比她那頭羊還不如。
但話說回來,住了幾日,他還真發現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或許是他吃的那些東西真起了作用,只不過那實在是難吃到讓他不得不猜想她根本是在整他。
中午,崔迎喜吃過簡單的午膳便出去了。戚仰寧覺得無聊,便自個兒到處逛逛,走著走著,他來到一處水邊,看見她一個人蹲在水邊,似乎在采摘植物。
想到她可能又在找什麼奇怪又難吃的東西給他,他忍不住想報個小仇,解解馨悶。
于是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身後,正打算來記獅吼嚇得她哇哇大叫之際,忽听見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低嗚。
他轉過頭,只見羊哮樣正在他身後,用極度敵視的眼神瞪著他,而且還做出詭異的表情。
他實在不想承認牲畜有表情及情緒,但此時他是真的感覺到它的憤怒及敵意。
還沒來得及反應,羊咩咩突然用頭上兩支黑角朝他頂來。
「該死!」他暗叫,聲,立刻退後兩步,一不小心踩進水里,驚動了崔迎喜。
「咦?」她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他。
這時,羊咩咩再度逼近,轉個身用有力的後腿,蹬,硬生生把戚仰寧給踹進水里。
「啊!」戚仰寧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水中,狼狽至極。
「哎呀!咩咩,你在做什麼?」崔迎喜沒料到羊咩咩會做出這種事,看來它對第一次見面就恐嚇要宰了它清炖的戚仰寧真的是深惡痛絕。
羊咩咩看著她,嘴巴開開闔闔的,眼楮擠呀擠的,像是在說話,就在戚仰寧覺得疑惑時,羊哮咩又氣急敗壞的跺著腳蹄子,似乎在跟崔迎喜抱怨什麼。
戚仰寧敢發誓,就在那一刻,他真的看見它眼底有著狡黠的光。
「什麼?」崔迎喜微怔,「你說他想捉弄我?」
「咩?咩?」
戚仰寧內心驚疑又心虛。真是見鬼了,那頭羊居然告狀?而她竟也能跟羊溝通?她到底是醫女還是巫女?
正想著,崔迎喜轉身瞪著他,「你是想捉弄我被咩咩逮個正著,它才教訓你的吧?」
「你的羊有病。」他抵死不認,自己堂堂一個安國侯做出如此幼稚之事,傳出去還得了。
「哼!」崔迎喜一哼,「有病的是你,咩咩從不會隨便攻擊人,它是我養大的,沒人比我更了解它了,倒是你……就知道你小心眼。」
被說小心眼,戚仰寧雖不服氣卻啞口無言。
「幼稚。」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旋身便帶著羊咩咩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