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放很多嗎?」他一臉訝異,接著又笑得溫溫的,以著不容質疑的語氣道︰「我明明都挑起來了,一定是你的錯覺。」
扁恩坐回她身邊,與她一起邊吃午飯,邊看著他根本沒興趣的日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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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梨對自己的生母完全沒有印象。
在她大概六歲左右,阿姨方芸來到他們家。
童話故事里總是說,後母都是壞心的女人,可是阿姨對她很好、很溫柔,當爸爸對她嚴詞相向或要求太高時,總是阿姨替她緩頰,阿姨也會在到幼稚園接她時、或她哭泣時抱抱她,像班上同學們的媽媽一樣。
升上國中的美梨其實已經把阿姨當成母親,只是別扭喊不出口罷了,她在心底以有這麼一個美麗又溫柔的母親感到自豪,甚至偷偷希望自己真的是阿姨的女兒。
可是,光恩這個阿姨正牌的親生兒子出現了。
美梨的心里又羨又妒,更讓她難過的是,她總覺得自己比較像是外面撿來的,不是父親所出的光恩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孩子。
案親發鬢微白卻仍舊英俊,冷斂的眉眼像個國王;阿姨則是像永遠不會衰老,端麗的五宮和高雅的氣質,讓美梨好幾次都懷疑父親當年怎麼會娶那個被他擺在書房桌子上的相框里,其貌不揚的女人?
而總是沉默安靜的光恩,漂亮得像個小王子,一家三口閃亮得像電影明星,越發對比出她這個異類的存在。
所以,基于嫉妒,美梨很討厭光恩這個弟弟,但是她始終扮演著好姊姊,盡量和他保持距離。
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段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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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紫白綠橙,五顏六色的色彩涂在腳趾頭上,美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吃完飯,看完日劇,接著優閑地上上網、翻翻雜志、玩玩指甲彩繪,消磨到就寢時間。
客廳里的音響播放著輕音樂,坐在落地窗邊擦指甲油,有晚風作伴,順便還能欣賞底下廣場上形形色色的男女。
夏天剛過,游客少了點,反而讓山莊能夠沉澱經過夏日慶典後過度沸騰的情緒。
罷在樓下點完書目的光恩回到三樓。
「厲老板,你很混哦。」
「我上來拿東西。」他沒打算抗議閑到坐在窗邊發呆擦指甲油的人竟然笑他混。
他倒喜歡她每天悠哉悠哉的樣子,那也是他這些年刻意的縱容,否則她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淑女教育,哪是說改變就改變得了的。
以前她連在家里坐著都要雙腿並攏、吃飯不能邊看電視,更不用說擦那些顏色怪里怪氣的指甲油了。
前年去探望父親的時候,父親看到寶貝女兒不再像當年那個大家閨秀般的淑女,卻也沒有生氣,大概是察覺了他的心思,知道他默默地在改變她,沒有說什麼,已經有默許的意思。
他心里幾乎已經肯定父親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這麼多年來兩老從不催促他們找對象。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見光恩在房里翻找什麼東西,美梨忙要去接電話,卻又怕弄花沒干的指甲油,走路像企鵝似的。
「我接就好。」光恩從房里出來,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以企鵝沖鋒的姿態撞上櫃子,接著往旁邊一拐的美梨。
「噢……」她忘了在擦指甲油前,她的腳還擦了一點軟化角質的保養油,又沒穿鞋子,腳底打滑,沒跌個狗吃屎算好運了。
腳趾撞到櫃子,痛得她眼淚快飆出來。
「喂,你好。」接起電話,她希望自己的聲音听起來不像在哀號。
對方遲疑了兩秒,才道︰「你好,請問光恩在嗎?」輕柔女音溫婉如柳絮飛花,煞是好听。
「在啊在啊!你等等……」她轉身想把電話交給光恩,卻先一步被他抱起。
「厲光恩!你干嘛?」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美梨險些尖叫出聲。
「撞到哪里?」光恩也不應她,把她放在沙發上檢視起她的腳。
「電話啦!找你的。」雖然很痛,不過也要痛得有價值,她奮不顧身接的電話怎麼能被晾在一旁?美梨把手中的無線話筒拿到他耳邊。
「扭到了?」光恩皺眉。
「撞一下死不了人啦!」
扁恩抓過話筒,夾在耳邊。
「你等等……」也不知是對她說或對話筒那端的人說,他起身走向櫃子,草草講了兩句話,在折回來前就把電話掛回去了,手里則提著家用醫護箱。
美梨有些狐疑地盯著他講電話時的側臉,在他回到她面前時,一臉神秘兮兮又恍然大悟,笑著道︰「女朋友哦?」
瞧他一副低調的樣子,人家女孩子喊他名字喊得那麼親密,一定是女朋友啦!
扁恩在她身旁坐下,先處理她腳趾上的擦傷。
「不是。」
不知是否是錯覺,美梨覺得他低頭檢視她傷口的臉好像有點……臭。
她狐疑地盯著他緊鎖的眉頭,終于發現那不是自己的錯覺,接著,她像了解什麼似的掩嘴竊笑。
也難怪啦!她家光恩雖然帥到讓眾家姊妹流口水,可不是什麼公子,對感情的執著與專注不是其他阿貓阿狗能相提並論的,這點美梨絕對可以掛保證。
而且生平頭一次被姊姊攔劫到女友的電話,當然會害羞嘛!他臉皮薄,所以只好板起臉孔掩飾,真是可愛!
她家弟弟果然是萬中選一的純情好男人,就不知哪家女孩這麼幸運?美梨心里不禁有一種身為姊姊的驕傲和身為女人對八卦的好奇與興趣。
扁恩身邊朋友不少,女性友人卻是鳳毛鱗角,能喊得出名字的那幾個,還都是厲家早就熟識的世交之女。
如果不是知道光恩高中時曾經有過心儀的女孩子,美梨都要懷疑起他的性向了。
「交女朋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突然問,她心里有股窒息沉悶的感覺。
是寂寞吧?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落寞找個理由,像是一種潛意識逃避心里真正聲音的掩飾。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又是感情那麼好的弟弟,她可能會小泵獨處一輩子,可不代表弟弟能夠一直陪著她。
美梨垂下眼,刻意忽略心口緊揪著抽痛的感覺,甚至不當那是一回事。
扁恩也快三十了,早該有個女人在他身邊,他的條件這麼好,並不是沒有女孩子青睞的。
「跟你說不是了。」光恩心里真是說不出的悶。
「不是也沒關系啊,有合適的對象,就帶回家讓老姊看看咩!」她臉上寫著大大的「好奇」兩個字,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種刻意的偽裝,縱使她一向就催眠自己認定那才是她心里真正所想。
扁恩眯起那雙漂亮的眼,一向溫文儒雅的臉,這一刻卻顯得有些危險,像是氣憤,又像在忍耐。
許久,他才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女,朝夕相處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他把她當寶捧在手心,甚至親密如戀人,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要他把根本就沒有的女朋友帶回家給她看看?
二十年來,他與她不是平靜得沒有一點火花,他們感情親昵的程度不可能未曾在年輕氣盛的他倆身上留下痕跡。
他可以接受她的鴕鳥心態、接受她一次又一次忘記他對她說過什麼,因為來日方長。
但他不能接受她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看能不能敲醒她——如果他舍得動手的話。
美梨眨了眨眼,為光恩的話有些受傷,也有些氣憤,但她決定原諒他,畢竟是他供她吃,供她住,供她吃飽閑閑沒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