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梨走近後,果然看見坐在凳子上釣魚的光恩,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他來,即使只是背影。
他身旁是個陌生的紅發女孩,她听到的笑聲當然是來自于她,此刻她正蹲在光恩身邊,顯然前一刻兩人聊得正開心。
當女孩笑聲停止,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眼底帶著不解,美梨這才停下腳步,像突然間懊悔起自己對他們的驚擾。
她還沒想好見到光恩時,第一句話要和他說什麼啊!美梨緊張地想。
專注地等著魚上鉤的光恩好半晌才察覺女孩突然靜了下來,他轉過頭,順著女孩的視線往後看。
終于啊……
扁恩眼里復雜的情緒—閃即逝,快得讓美梨無法捕捉,他很快地又讓自己一臉平靜,美梨幾乎要以為他變得冷漠了。
「你來了。」他笑了笑,像在陳述一件平常而普通的事實,沒有任何感情起伏,轉身收起釣線。
美梨為他如此淡漠的反應感到有些無措。
餅去,光恩面對她時絕不會這麼平淡得像陌生人,幾次短暫的分開,再見面時,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緊緊抱住她,心疼她一個人不懂照顧自己……
美梨連忙要自己別再想那些,她已經失去懷念它們的資格了。
事實上,這趟來,她早有心理準備,不是來和光恩和好,是真正的、正式的來攤牌,而且是要在對光恩的傷害最小的情況下。
即使受傷的人將會變成她,可以的話,她想連他的疼痛也一起背負。
不是因為愧疚,也不是因為手足之情,她對光恩從來就沒有手足之情,正因為如此,她選擇當縮頭烏龜。
夙櫻問她在怕什麼?
她怕的是心痛的滋味啊!那種疼痛卻無法醒過來的無助。
「光……」
「午餐準備好了嗎?」光恩像是不經意地打斷她的話,彎身收拾好釣具準備離開,「那我們回去吧。」接著他又低下頭,對身旁的紅發女孩用法文說了幾句話。
女孩開心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頰上印上一個大大的響吻。
那動作實在刺眼得很,但美梨還是要自己不能在意。
她本來就沒有立場不高興!
無論這女孩是誰,她和光恩有什麼關系,總有一天光恩還是會牽著一個女孩的手,那個女孩才是有資格享有他的溫柔與呵護的人,而她必須收起所有自私的、不該有的心碎與嫉妒,扮演好姊姊的角色,默默地看著他幸福一輩子,那樣就夠了。
這就是她當年對自己立下的誓約,卻因為自己的任性與縱情毀約了十年,該是要徹底履行它的時候了!
「走吧。」光恩說道,越過她走向別墅,紅發女孩挽著他的手與他一同離開。
美梨突然有種被忽略、被拋下的孤單與難過。
餅去光恩從來不會這樣對她,他一定要確定她走在他身前,牽著她的手像怕她跌倒似的……
甩甩頭,美梨趕緊轉身跟上他們,不讓自己再去想過去的種種。
她早已沒有資格去回憶,何況那些原本就不屬于她。
她只是……因為光恩當年的心碎,而車運地擁有他的守護罷了,現在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一路上美梨跟著光恩和那位紅發女孩的腳步,落寞地走在後頭。
扁恩好幾次都得強抑住回頭的沖動,怕自己只要看一眼,就會心疼不舍地走過去抱住她。
他一路上不著痕跡地把大石頭、小石頭踢開或用釣竿挑開,挑好走的路走,希望跟在身後的人不會絆倒或摔傷。
他的梨梨啊!走路老是不看路的。想到這里,光恩臉上又禁不住啊起一抹心疼而寵溺的笑,然而在兩人鬧僵了的此刻卻又難掩苦澀。
苞在後頭的美梨有些心不在焉,要自己別去看前方兩人親密的舉止,可是心中涌起的酸與疼卻怎麼也忽略不了。
那女孩整個人都貼到光恩身上了!餅去光恩會躲開那些對他示好的豪放女孩明目張瞻的肢體接觸,為什麼現在卻連避也不避?
難道真的只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已經和那女孩要好到那樣的程度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美梨在心里苦笑。
這二十年來,光恩的時間幾乎都耗在她身上了,好不容易有一個禮拜她不在他身邊,他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去接觸其他異性,會因此而愛上另一個女孩也不無可能……
美梨低著頭,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她慌張地回過神,害怕眼淚真的掉下來,連忙把眼角的淚水擦去,卻不小心踩到田邊的小土坑,腳扭了一下。
她忍住月兌口的驚呼,抬起頭才發現光恩和那女孩已經走得好遠。
強烈的心酸與自怨自艾幾乎淹沒了她。
天啊!她好討厭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的依賴光恩?明明是她自己傷害他,是她害他白白浪費了二十年的溫柔與青春,現在卻因為他把溫柔給了別的女人而在這里掉眼淚!
她覺得自己好可恥,可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幸好,幸好光恩已經走遠了,看不到她這麼可惡而丑陋的樣子。
腳踝好痛,可能扭傷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抹干,強自振作地一拐一拐走著。
扁恩站在門口往回看,美梨連忙挺起背脊,表現出被田里的玫瑰花吸引的模樣,怕他發現她的受傷和狼狽。
她分不清自己是怕他為她心疼,還是怕他會表現出漠不關心,徹底的讓她明了他已經不會再守護她。
偷偷把眼淚抹去,想在踏進別墅之前回復鎮定的模樣,她走得極為緩慢,又低著頭,所以沒發現光恩已經往回走。
「怎麼了?」他來到她身邊,遠遠的就覺得她樣子不太對。
美梨有些心慌意亂,不知該不該躲避他視線的垂下頭,或是大膽迎視他,她害怕她的躲避太明顯,更害怕她哭過的眼楮仍舊泛著寫滿委屈的紅。
「我……有蟲跑過去,我嚇了一跳。」她隨口撒了個謊,低頭裝作在找小蟲的模樣。
扁恩低下頭,看見她有些紅腫的腳踝,眉頭立即皺緊,努力不讓心里的不舍表現在臉上。
「別找了,回去吧。」他牽起她的手往回走,刻意把腳步放得極慢。
美梨不想讓他察覺自己的腳扭到了,努力跟上他的腳步,想要把全身重量平均分配在兩條腿上,可是每移動一步就讓她忍不住咬牙擰起眉,走沒幾步小臉就慘白一片。
扁恩走在前頭,根本沒有心思想其他,滿腦子都是她受傷的腳,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忍耐著不說,心緒卻越來越亂。
不要再寵她,不要再對她放不下,否則他們之間永遠沒完沒了……可是這些念頭—踫上她的脆弱就變得不堪一擊,他感覺到她握著他的小手有些乏力,她腳上的傷像傳達到他心里,叫他心疼不已。
扁恩終于忍不住轉身,二話不說地抱起她。
一貼上他溫暖而結實的懷抱,美梨就忍不住鼻酸的哽咽,好像被遺棄的小孩終于盼到親人回心轉意一樣,可是她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
不可以因為他的一點溫柔就放棄堅持!她在內心徒勞地在對自己喊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光恩輕嘆,口吻里是難以掩飾的心疼與不舍,他像卸下了無謂的偽裝,抱緊懷里的人兒,多希望替她承受一切痛楚。
如果真要他不再寵她、不再愛她,那和把自己的心丟棄有什麼兩樣?
美梨一听到他像往日一般憐寵的語氣,終于忍不住嗚咽地哭了起來,把臉埋在他肩上,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
天啊!她好愛他,為什麼她要這麼痛苦、這麼心碎?而這樣的依賴只是讓她更看清自己的自私,明明她就傷了他,卻可以在沒有任何道歉與悔改的此刻這樣的對他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