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萬俟芸硬甩開心頭落寞,強打起精神。
他老愛欺負她,她何必過于關心他?對他的擔憂,應只是她過于盡責了吧?
沒錯,她不能因為長年待在他身邊,反而習以為常。
認真細想,只要不夠了解千海帝,光看外貌,他也算是一等一的偉岸男子。
就她所知,宮中不少侍女總畏畏縮縮躲在一邊偷窺俊美無儔的千海帝與冷榭皇兄弟倆,為了獲得親近伺候他倆機會而大打出手的多有人在。
不過冷榭已大婚,暫且撇開不談;那千海帝總是一身聖潔白衣王冠,俊美笑容迷人心魂,可一揚袖拂手,盡是凜冽傲然的威嚴霸氣,令人難以輕犯。
他煞是好看的劍眉星目下,從容不迫的悠游笑意叫人難起戒心,然而陷入他笑臉的同時,也就是陷入他算計中的一刻,再也逃不出他掌握。
千海帝是只危險的笑面虎,可即使為他殞命一瞬,只怕也仍會讓人深陷他布下的迷陣,完全心甘情願步向毀滅吧。
難怪他永遠一副天下事盡在掌握中的驕傲與自信,天生王者或許就是如此,睥睨天下,無畏無懼。
或許我也是中了他毒的人之一啊……不然怎麼總會讓他追回來,逃也逃不開?
萬俟芸感嘆苦笑。
說起他興致好的時候,那充滿魔力的璀璨笑容,宛若冬日暖陽般,立即能趕走她心中積郁陰寒,教她忘了所有煩惱與傷痛,就只想要流連陽光下。
呵呵呵……再說起他其他各色表情笑意,全天下可是只有她一人能瞧見的呢……想著想著,她小臉不免綻露得意色彩,開始笑得有些莫名驕傲。
雖然千海帝臉上總是帶笑,可他心底卻防人防得緊,她是知道的;不管是他溫柔的笑,開懷的笑,微慍的笑,都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微露心里真正的想法;其他人見著的,全都是他那優雅惑人卻莫測高深的表相。
他對她確實算的上特別了,誰讓他們倆相處七年,即便沒有感情也早成習慣;也許……她不該老怪他小家子氣,居心叵測想報復她?"說不定……"萬俟芸陡然瞪大了眼楮,驚覺自己怎麼會揣測出這樣的結論?說不定——他當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才提議要娶她呢?
"可能嗎?如果真是這樣……"她難以置信地雙手扶上自己的隱隱發燙的臉頰,心跳加速,一推論他也許是因為欺負以外的其他緣故才想娶她,她胸口浮現出的感受,不是厭惡,卻是驚喜的成分多一些。"怎麼會呢?"
她無法相信的,不僅是她仿佛窺知了千海帝的難解心意,最令她吃驚的,是自己竟然不如想像中的討厭他!難道,她……被他欺負已成了……無法擺月兌的習慣?
嗚嗚嗚……她她她不要變成被虐狂啦……
不成,她絕對要不擇手段,讓他鐘情別的女人,好擺月兌他這個大麻煩!
"看你又哭又笑的,怎麼,啥事那麼有趣?"熟悉男聲,出其不意地自窗前不遠處的庭院中徐徐傳來。
萬俟芸不瞧便知來人是誰。她跟著千海帝習武已久,即使武功不算上乘,好歹警覺心也不弱。能不著痕跡接近,沒讓她察覺半點的,一直以來,就只有千海帝本人而已。
可她一抬頭,見他身上沾滿雨露,立于院中顯得有些寂寥,她卻不免心頭一凜,慌慌張張地抓了身邊的披風就往外頭沖。
"啊呀,外頭飄雨也不知多久了,怎麼您光站在這兒沒個遮擋?"萬俟芸擔憂的為千海帝披上披風。"小心著涼,快到廊下避雨吧。"
面對她盡忠職守的關心,千海帝卻沒有移開半步的意思。
在她低下頭,忙著拿出手絹為他拂去身上水珠時,他只是不發一語地扯開放風,為她擋下逐漸增劇的雨勢。
"您還執意要站在這兒?"萬俟芸看看幾度欲言又止的千海帝,差點懷疑起自己的眼楮是否出了毛病。他何時有過如此畏縮不前的態度?
據說從前冷榭皇還未成年司掌軍力之時,蒼炎所有政權都由當時年僅十歲的千海帝一肩挑起,直到十年後將大權分散給其他二王為止。
他究竟有沒有足以統領一國的才干,毋庸置疑。爾後的七年,就算他時事都不作,整天煉藥玩機關,依舊沒人敢冒犯他。
那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究竟在躊躇什麼?他在盤算的是……
"你……當真不知道本王出現于此的理由?"千海帝隱含幾分苦澀的譏說笑容,不知怎的看來與往常有點兒不同。
每到這樣的陰沉雨天,他就幾乎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總會想起那個令他痛心疾首的夜晚。
三天前,提起婚事便看見她閃避的態度,他氣極郁悶了好幾天;可天氣一冷,他又擔心起她,對她既關愛又怨恨的心情,她明了幾分?
她不明白,她不會明白!因為這家伙的心里,根本就不曾有過他存在!可惡!
也許是氣候的異樣讓他跟著受影響而亂了自制,也或許是長年來的種種壓抑已到極限,千海帝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極為突然地出手擒住面前可人兒的忙碌手腕。
"若不是你裝糊涂,你大可猜猜看,看到底是什麼讓我離不開此地!"
"我猜?我該知道嗎?"萬俟芸愣了愣。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千海帝行事向來沒個準兒,她怎麼可能弄清他的用意?
"您是擔心選妃的事?我有個好主意,您听了一定開心。"
她興高采烈的談著她的計劃。"不論怎麼說,這身份還是不能不考量,首批人選,我想還是從蒼炎名門之中召集……"
沒等她說完,他不僅連偽裝個輕松自若的笑臉都快擺不出來,甚至額頭上已經浮現幾處跳動不已的青筋,唇角也因為強忍破口大罵而抽搐不止。
他突如其來的少見怒氣,讓她不免心頭一凜。
"夠了!本王對你的遲鈍忍無可忍了!今天本王告訴你答案!讓我這蒼炎三王之長在此忍受風吹雨淋的原因,這全是因為我喜歡——"
第二章
萬俟芸屏氣凝神等著千海帝陡然中止的答案。
可等了約莫一刻鐘,他仍無動靜。最後她讓兩人間異樣的沉默氣氛給壓的幾乎喘不過氣,終于忍不住抬頭。
"您說——您喜歡——啥?"
听到她出聲追問,千海帝卻像受到什麼驚嚇,在瞬間甩開她的手,連退數步,匆忙轉身回避與她照面。
是的,他……是在逃避。面對天真過頭不知實情的她,他竟膽怯了。
"大王?"萬俟芸瞪大眼楮,心跳驟升;詫異之因,是千海帝回頭一剎那,她仿佛看見,他俊美面容上多了分……緋紅之色?
她是看走眼了吧?千海帝怎麼可能會……害臊?
意識到他竟沉不住氣,沖口而出心里話時,千海帝差點讓多年來隱忍的滿腔火熱給燒死。
不成,他當年立誓,除非芸兒先開口,否則他永遠不說出真相;倘若他在此時表明自己的心意,難保不會壞了大事。
何況,他一說破,那自己苦苦壓抑這些年,不全成白費工夫?不,他不甘心。
必須等到芸兒將心交給他,否則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明知自己慌亂舉動太不似平日冷靜,或許會讓芸兒起疑;可當他發覺時,早已不由自主、欲蓋彌彰地用左手遮住他熨燙到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雙頰。
"記住,你、你什麼都沒看到。"近乎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愚蠢辯解……這當真是人稱莫測高深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