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臉頰幾乎貼地,她才察覺到,這地道有點不對勁,有股奇怪的味道,觸感還沒完全消退,依稀能感覺到地板上仿佛有甚麼沙沙的粉末……
避不了這麼多了,她只是不甘心︰「為何偏在這時候動不了,……我、我想幫他啊……」
她像是能感受到全身熱力隨著失血而銳減,即使以雙手緊緊擁住身子也無法抵擋竄起的惡寒。「好、好冷……」
迷蒙間,她的記憶開始飄忽著,這樣的情形,好像也曾發生過,她無論有多想幫助他,沒用的自己卻甚麼也辦不到,她又再一次的成了他的包袱。
咦?再一次?那……上一次又是在甚麼時候?不行了,她……頭真的好疼……
「芸兒!」暗門陡然打開,白衣泰半染成鮮艷緋紅的千海沖了出來,他隨即俯身一把抱住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在秘道里奔馳起來。
「段千海,你這膽小表想逃嗎!」身後追著他的是那年輕氣盛的冉大夫。
「別追過去!」老人的聲音無法勸阻自己兒子急切想要奪權的。
「逃?說我膽小嗎?」沒過一會兒,讓大批人馬給追擊到暗巷死路的千海停下腳步一轉身,冷冷望著來人。
他握拳在壁面上快速連擊數下,眼前又開放了一條通道,在于海帝縱身向下一躍之前,他奪下牆上的火把往來人所站的地面上一扔;當秘道的入口封閉時,只留下他半是感嘆半是譏諷的冷笑︰「你們以為我會沒有任何準備就前來迎接故友嗎?如果還記得蒼炎帝家教了你們甚麼的話,好好看看你們自己腳下是甚麼吧!」
聞言,剎時止住腳步的追兵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地面,而後就連想逃命的機會也沒了。「天哪!這是——」爆炸聲、王宮崩塌的聲音、悲慘的哀嚎與惡毒的詛咒聲一同響起,來不及逃走的人讓瞬間燃燒起采的熊熊烈火緊緊捕捉,交織成活生生的索命煉獄。火勢燃燒著……燒毀了狂熾的野心,卻留下更深的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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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秘不通風的封鎖了三天三夜,千海帝不曾閹眼地指揮近衛軍搜索著火災後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千海宮殿全境,不曾發現任何殘存生還者。為了殲滅減敵人,千海動手毀了自己居所一半有余,目前所有事務全部借用仍在東面爭戰的冷榭皇宮殿。「毋需自責。」千海帝對著自請懲處的近衛將軍輕輕揮了揮手。
「他們是何等人物,比你們還清楚宮內秘道,自然能不知不覺潛入,這事我不怪你們。既然沒找到王叔的尸體,也許他……」還活著嗎?叔父就像個被野心附身的妖怪似的。七年前也是,與千海明爭暗斗了十年,最後煽動不知所以的其他人一同造反;又從他手上奪走芸兒,現在還不放手嗎?
而他,真的累了啊……十歲登基,獨掌國政十年,代替早逝的孤岳皇與修水王教導冷榭皇與朱嵐王,直到他倆能獨當一面為止,這期間幾度出征討平各部族,甚至為此而差點失去芸兒;沒有人會願意心愛的女人因自己而涉險的。
如真能卸下這樣的責任,他又何嘗不想?只是,他不能棄自己國家與追隨他的人民不顧,至少要交給他能信任的人。
本來朱嵐與冷榭是最好的人選,這七年來,他也確實觀察他倆在內政軍務上的執掌,以為自己總算可以放下的時候,叔父又出現了……!「……既是我們帝家的家務,還是得由我親自了結。」千海帝握緊雙拳。「千海大王,輔相請您移駕南苑。」侍女匆忙來報。「昏迷三日的芸兒姑娘病情生變,請您快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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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任何人跟她說,但萬俟芸自己知道,這個地方沒有一絲光亮與溫暖。她好害怕,好無助,完全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要她一動,渾身就劇痛不已,也許就這樣沉沉睡去,甚麼都別想比較好。但是,卻有個聲音吵的她頭痛欲裂,睡都睡不著。
「萬俟芸,把它喝下去!」
那道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此刻環抱著她,還粗魯地扣住她臉頰,強這她張嘴吞下甚麼東西的惡魔吧?她光听到他聲音,就被他嚇得打起精神,努力振作只想快點逃離他。「喝下它,你可以撐過一點時間——可惡!她居然不听我命令!」
「大王,小女還在昏迷著。」听不到是理所當然的吧?
南苑,朱嵐王宮中,北邊偏殿里,萬俟相國看看坐在床沿的千海帝,急切的快要掐扁萬俟芸的臉,身為人父也看得緊張。「此時逼她服藥並不是好時機。」
何況那藥……雖然萬俟輔相知道那是甚麼,可親眼見著千海帝手中捧著一碗鮮紅的湯藥,他只覺得難堪,居然讓王上為了他女兒如此盡心。身為臣子,有時他真想勸王上,別再執著下去;如果非得以一命換一命的話,為了這個國家,不如放棄芸兒。可是身為父親,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相國,每三天,我必須以我的血為藥引,替她煉制解藥,這事你知情;可現在丹房俱毀,沒有千年寒冰和其他東西,我只能賭上一賭,讓她生飲,總比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好。」
他的血……每三天一次……為她煉藥……
心中涌起的苦澀與痛楚,漸漸喚醒萬俟芸。她緩緩睜開眼楮,看看千海帝為她焦急萬分的表情,這一次,不是作夢,也不是她的幻想,他想要裝傻,她還有爹爹可以當人證。
七年前的事她還是沒有想起來,可是……看到眼前事實的她,還能夠怎麼做?
她的雙手在顫抖,也幾乎沒有甚麼力氣,但她仍將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手上,活力的推開千海!
「如果這就是答案的話,那麼這份解藥……我不喝!」
第七章
灑落一地,鮮血斑斑,如泣如訴,點點滴滴都在指責萬俟芸的不應該。
「芸兒,你這是做甚麼?你要知道,那可是大王他——」萬俟輔相大步沖上前,卻被千海帝伸手擋下。「大王?您……」
「膽敢拒絕本王命令,就得嚴懲。就算有相國求情也不成。」
千海頭也不回的甩袖揮手,聲音力持鎮定;卻依舊掩不住急怒。
「所以,相國請先退下吧,否則要是你想為她說話,倒叫本王為難了。」
千海帝低頭輕瞥碗里還剩不到半碗的血液,再一拖久,血一凝固就失去作用了,此時用懷柔威壓的手段只怕都騙不了她,只能不管她是否同意,非逼她不可。
「喝下它!」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我不,除非大王今日把話對芸兒說明白。」萬俟芸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
她的目光無法離開他手腕上的顯而易見的明顯刀傷,紗布未縛血未凝。她今日第一次看到那縱橫交錯的痕跡,教她觸目驚心。
七年的時間,他自殘無數次,仍不足以磨消他為她舍身的決心。
人非草木,即使是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這樣救她,她也懂得感恩,何況救她的人是他,是他們吵吵鬧鬧追追跑跑、叫她想逃也逃不開、想避也避不掉的他。
她很感激,也很感動,但到了此時,她更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曾經作了甚麼讓他這麼死心塌地,甚至不顧自己的身份紆尊降貴照料她,瞞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