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休閑的他哪里像開會的樣子,鐘雨心中暗想,將杯中余下的咖啡一口喝完,她站起身往餐廳走去,果然,那里是浪漫的燭光、斜放在冰桶里的香檳。
「和妮基塔嗎?」鐘雨咬了下舌頭,恨自己怎麼仍是這麼多話。
「哦,不。」他頓一下,望著鐘雨輕輕道,「是個身材和你一樣玲瓏的美人兒。」
鐘雨無言地望向他,這個男人總是這樣,似真似假,像團迷霧。和他一路走來,每每都是自己控制不住脾氣,一走了之,可是即便是走了,也走不遠,總是會再繞回來,想靠他近些,再近些,近得哪怕迷失了自己,恐怕心底里也是不悔的。
「知道嗎?元艾要訂婚了。」元凱笑著叉開話題說,他知道鐘雨定會驚訝。
鐘雨果然是驚訝地皺起了眉,搖著頭做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元艾竟然要訂婚了,是在年底同你和妮基塔一起嗎?」
「當然不會。」元凱淡淡地說,停頓一下,他問︰「那你怎樣?」
鐘雨心緊緊地縮了一下,故作輕松地說︰「我剛剛失戀,正在難過的感情深谷,怎比你此時燭光浪漫。」
元凱但笑不語,一雙眼瞅著鐘雨,臉上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鐘雨心中暗暗嘆惜,扯扯衣角,走進廚房,把咖啡杯放入洗碗池。元凱也跟著她進來,站在門口處停住身形。
「最近又有什麼好文章?」
哼,這是老套路。
此時被提起的文章如同那句經典的「天氣不錯」。歲數大了,想不變九曲回腸都難。鐘雨沖他咧嘴,權當是笑的模樣。
把刷完的杯子放進壁櫥,嗯嗯呀呀地字斟句酌了半天,鐘雨才說︰「我該走了。本是順便過來看看的,沒想到你在。」忘了是誰說過,消除尷尬的最好辦法就是盡快離開令你尷尬的環境。
元凱立在那里听著她說,雙手插入褲兜。
結束還是延續?鐘雨抑制住身體的微顫等待結果,傳來的消息是他沉靜的聲音︰「也好,天晚了,開車小心。」
鐘雨松下一口氣,說好。心里面卻知道沒有什麼會比這更糟,分開兩個人膠著目光的是誰,無形之手還是脆弱的意志?
拉開門,擰著門鎖空旋了兩圈後邁下一級台階,耳朵里听到前門不早不晚地響起了按鈴聲。山風略有涼意,鐘雨縮緊身子。
「喂,不握一下手嗎?」鐘雨循聲回頭,原來元凱還站在門口,沒有進去,月光下朦朧的臉,略顯凝重。
「可是,門鈴在響……」話沒說完,雙手已被他大大的手掌攏進懷里,手貼在他的胸膛上,從他心髒傳來的跳動仿佛咒語,溫暖淌進,鐘雨听見身體內部傳來「 啦」的解凍聲,直至,他松開手,轉身走進大廳去結束那一直未停的門鈴聲。于是,冰凍的咒語重又生成。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是說「這世上最遠的距離莫過于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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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出門口,鐘雨便將音樂開至最大聲。四周黑漆里,車子的前燈仿佛驚恐的小動物的眼楮。每個在黑夜獨自開車的女人都是英雄級的人物,最英雄的就算是那位獨自上山的美人兒了,而自己是沒膽的英雄,只敢獨自下山。
回到家,理清從超市買來的物品,吃了碗速食粥,然後沖澡,坐在床上靜待睡意來臨。實在無聊便拿起電話,撥了陸雪明的號碼,她那個清楚有力的聲音令鐘雨心神一凜,知道她定是在忙著,于是言簡意賅地告訴她自己要接下新專欄的工作,有關細節讓她發來傳真告知。和她共事久了,一切自有默契,不用多言。
放下電話,鐘雨忽然了解,對于在未來的日子真的要暫時放開一切去旅行這一事實,其實心底里早就有了清晰的認知——是一定會去的。
抬腕看看表,時間還早,于是走進書房,打開電腦把一篇沒寫完的雜文給補上尾巴。然後給鐘陽發了封E-mail,告訴他自己過幾日的行蹤,順便問一問有關元艾訂婚的事。等了半個小時之久,也未見回音,便關了電腦。這一天雖然長睡了大半天,但剩余時間里發生的事情並不比平日的少,鐘雨慢悠悠地踱回臥房倒在床上,重待睡意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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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到店里,敏兒看見鐘雨,口里嘖嘖有聲地道︰「你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
鐘雨白她一眼,灰色的皺皺紋路襯衣貼在身上,一條肥嘟嘟的白色運動短褲,腳上是今夏流行露趾涼鞋,哪里有問題。
她一手塞給鐘雨機票,一手塞給鐘雨張長長的傳真紙,「喏,昨天下午收到的傳真,咱們的供貨商內部人事變革。」
從她手中接過傳真,鐘雨一眼看到新任的名字「安德魯」。
「一切照常,給這位新任安德魯大人和他的上任各發一封E-mail,分表祝賀與惋惜。」鐘雨收起機票擱進包里,將傳真放到一邊,一坐進辦公椅中。
「好的。」敏兒轉身出去,輕輕帶上玻璃門。一會兒工夫又送進一杯茶來,鐘雨沖她一笑,她卻連連擺手,向鐘雨指指辦公桌上的日志安排。
接連三天三場宴會,旅行之前還要如此繁忙,這小妮子成心害人。
仔細看了看,今晚的慈善晚會屬于較正統的那種,思忖一會,抬手撥了李穎都的電話。這城里的慈善晚會沒有一場會少了她和她的老公汪建北,自己剛剛失戀,如果和他們夫婦一起,會省去沒有男伴的尷尬。
電話鈴響好多聲才有人接,仿佛剛剛醒的樣子,听了鐘雨的話連連說沒問題,讓她等在店里,晚上他們來接她同去。
一切安排好後,鐘雨長長地舒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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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飯前接到鐘陽的電話。
「有什麼新聞嗎?」鐘雨問他。
「沒有大事。」電話那頭的鐘陽口氣平淡,「爸媽昨晚出發去希臘了,到那里跟安伯安嬸匯合。」
「旅游嗎?」
「不,是去看元艾的未婚夫,方元艾小姐要嫁給希臘王子了。」
「王子?」鐘雨笑問。
「七拐八拐也算是王孫貴族。」鐘陽輕聲地笑。
「那我旅行去的事你和爸媽說吧,我就不再打電話過去了。」敏兒進來把買回來的午飯放在桌上,鐘雨張著口型對她說了句謝謝。
「听說你又失戀了?」肯定是敏兒大嘴巴。
鐘雨朝出去的敏兒背影瞪了一眼,對著電話說︰「是啊。」可聲音就是裝不出沉重來。
「那你旅行前不如過來看看我吧,爸媽二人逍遙去了,我需要你帶來些家的溫暖。」
「我這個冰人,去了洛杉磯那里都會下雪的。」他有佩姬的溫暖,哪里會需要自己。
「冰人?中文造詣好像退步嘍,你可知冰人這個稱呼在中文里的意思指的是媒人?」
「別稱吧?」鐘雨吃了口飯,含混著說。
「如果你是冰人的話,可否為元凱哥牽條紅線?」
鐘雨差點沒嗆著,捂著電話筒咳了半天,這又關安元凱什麼事。
「妮基塔和他大吵一架。本來大家都以為年底會吃喜酒,這下別說訂婚了,再復合的可能都很小,沒想到妮基塔平時看起來端莊秀氣,吵起架來竟如瘋子。」鐘陽無知,其實女人本質上都是瘋子,如果當她得不到所愛的話,「她哭訴元凱哥另有所愛。」
除了妻子以外,全都愛本來就是男人的本質,這回換妮基塔無知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這筆爛賬,如果從一開始就借貸平衡,那日後傳出財務丑聞的幾率是90%。不過要說妮基塔和元凱不能復合,她卻完全不信。多少次了,都是由妮基塔提出分手、元凱同意,然後妮基塔重新回到元凱身邊求他原諒,接著兩人重歸于好,這是一個自己早已看過千百遍的套路,只是鐘陽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