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揚渾身一震,恍若雷擊般趕緊把她放下來,慌張地盯著她。
「你說什麼?」
沐香凝卻沒回答他,而是撫著肚子,一臉委屈向他控訴。
「你弄疼我了!」
「哪里疼?」
「別踫我!」把他伸來要模她肚子的大掌拍開,繼續氣呼呼道︰「拿開你的手,你若不收回成命,就不準踫我!」哼,打不過,她不會智取嗎?
楚卿揚臉色一僵,想發作,但又想到適才她說的話,忙壓下怒氣,好聲好氣地問︰「你剛才是不是提到孩子?」
「有嗎?」她故意裝傻。
楚卿揚臉色沉下,咬牙道︰「你這女人——」伸出的手又想抓她。
「今早用過膳後,就一直想吐,卻又吐不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她一邊說,一邊好整以暇地模著肚子。
楚卿揚再度轉怒為喜,急忙問︰「真的嗎?你想吐?那得快叫大夫來看看。」
沐香凝橫了他一眼。「不用了,是不是有了,不關你的事,你若是敢把茶兒送去給人做妾,我就帶著孩子離家出走,哼!」說完也不理他,轉身進屋去,留下楚卿揚僵在原地。
他氣得面紅耳赤,可因一句她可能有了,再也不敢隨便動她,只能氣得在原地跺腳。那心情是喜怒摻半,怒的是,她竟敢挑戰他的權威;喜的是,她可能有了他們的孩子,實在不知該打她,還是該哄她開心。
事實證明,威遠將軍這回吃了敗仗,將軍夫人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肯看大夫,也不準他進屋,把話撂下——要進屋可以,收回成命!
將軍夫人分明是和將軍卯上了,惹得將軍府上下又要遭殃。
將軍被夫人拒于門外,臉色十分難看,每日練功,把所有和他對招的弟兄打得趴在地上,一時之間,眾人叫苦連天。
石松自知事情因他而起,將軍一諾千金,必然不會失信于他,因此求見將軍……
「你別說了,本將軍既已應下,自然絕不反悔!」
楚卿揚冷著一張臉,他坐在案前,批改卷宗,處理軍務,但那手上的筆卻因他太過用力而折成兩段。
「真是的,這什麼筆?再拿筆過來!」
僕人忙匆匆取筆,過了一會兒,送上十幾枝來。
迸柏、趙勁竹和林青柳在一旁看在眼中,都知道將軍心情不好,自那日被夫人拒于屋外已經三天了,將軍這三日也睡不好,始終板著一張臉。
石松感到愧疚,上前道︰「將軍,屬下……」
「別說了!」楚卿揚抬頭瞪著他,警告道︰「你可別怕本將軍為難,就想自己放棄了,我若是連這點主意都做不了,以後還有什麼顏面見弟兄們,這事我不會退讓!」
石松心下感激,他單膝跪下,由衷說道︰「謝將軍成全,屬下想說的是,屬下願意娶茶兒為妻,不做妾。」
楚卿揚和古柏等人听了皆是一楞,石松竟想娶茶兒為妻?
不是他們看不起茶兒,而是他們了解石松的家世,石松是大理寺少卿石大人的嫡子,就算他想娶茶兒為妻,家族也不可能答應,石松這麼決定,等于是要和家族長老抗爭了。
楚卿揚這時候也放下筆,嚴肅地看著石松。
「你是認真的?」當初,石松向他求要茶兒,他以為石松只是對茶兒有意思,現在看來,石松對茶兒的心意,比他以為的多。
石松抬起頭,堅定回答。「將軍,石松到現在,之所以尚未娶妻入門,是因為沒有遇見心儀的女子,亦不想讓家族為自己說親,我的媳婦,我自己選。」
楚卿揚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在屋內來回走動,深思著他的話,而古柏等人,也面面相覷。
「你起來。」
「請將軍成全屬下。」石松並未起身,他知道若要娶茶兒為妻,必須得到將軍的支持,否則很難說服他的族人。他心意已定,想到若無法娶茶兒為妻,就有可能失去她,他便決心奮力一搏。
楚卿揚直直盯住他。「你可想清楚了?娶茶兒為妻,便是一輩子的事,咱們男子漢,說話要算話,可不能一時心血來潮,意氣用事,這條路一旦走了,便要勇往直前,不可回頭。」
「屬下明白,這是屬下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絕不後悔,倘若族人不同意,我便自請調離,帶著茶兒離開京城。」
楚卿揚目光一亮,喝聲道︰「好!就沖著你這句話,本將軍幫你!」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眉眼含笑道︰「我這就去和夫人商量去。」
他立即大步跨出書房,朝沐香凝的院落快步走去,哪里還有先前的不快,他這是邀功去了。
在將軍走後,古柏三人上前圍住石松,勾肩的勾肩,搭背的搭背。
「好小子,看不出你還是個痴情種!」
「連自請離京的事都說出口了,有了心上人,連咱們三兄弟都不要了。」
「看不出你平日對姑娘冷淡得很,不找通房、不喝花酒,守著貞操原來是在等命中注定的女人哪。」
石松被三人虧笑,臉上有些紅,神情也有些尷尬,但依然態度堅定。
「別笑我了,你們倒是幫兄弟我想想辦法,如何才能把茶兒那丫頭娶到手。」
趙勁竹道︰「行!既然你這麼決定了,連將軍都同意了,咱們哪有可能不挺你!」
「說得是。」古柏也拍胸脯道︰「到時候咱們一起幫你求石大人。」
他們四人都是官宦弟子,族人皆有往來走動,有一人幫,就多一分力量。
另一頭,茶兒正苦口婆心勸著夫人,但是不管她怎麼勸,沐香凝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茶兒,你別勸我了,我自己都不肯當妾了,還會讓你去做妾?想都別想!」
茶兒跪在地上,雙手抓著她的衣擺,紅著眼眶哀求。「夫人,茶兒求你,別讓將軍為難,你與將軍好不容易澄清誤會,彼此相愛,千萬不要因為茶兒壞了你和將軍的感情,不值得!」
「如果因為這樣,他就對我不聞不問,也不值得我愛了,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
茶兒是真心勸著沐香凝,因為沒人比她了解夫人有多愛將軍。
「夫人,你是不記得了,你被將軍冷落的那一年,夫人常常以淚洗面,夜不成眠,弄得自己面容憔悴,如行尸走肉,茶兒害怕,怕夫人失去了將軍的寵愛後,又會變回那個僬悴的小姐了。」
沐香凝哪里知道茶兒的恐懼,自從回復記憶後,失憶時的事,她早忘得一干二淨了。
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會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了自己?听了都覺得自己很孬。
她嘆了口氣,將茶兒從地上拉起,一塊坐在軟榻上,拿起帕子為她拭淚。
「傻茶兒,或許世人認為,女子一旦嫁了丈夫,就該以夫為天。出嫁從夫嘛,這道理我也明白,但是你可知道,我很慶幸忘了當時的事,也忘記自己曾經有多麼愛他。」
見茶兒一臉詫異,沐香凝笑了笑,壓低聲量,接下去解釋。
「將軍之所以愛上我,是因為我和以往不同,不再哭哭啼啼,不再為了討好他,委屈我自己。將軍愛上的,是我真正的性子,夫妻是要綁一輩子的,以前我不懂,但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事,絕不能輕易妥協。你要知道,男人也很容易被寵壞的,小事我可以順著他,但大事不行。」
茶兒听得一楞一楞,疑惑地問︰「不是應該大事順著他才對嗎?」
「才不,什麼叫大事?就是指重要的事,如果在大事上,夫妻沒有同心,其中一方受了委屈,便是壞了夫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