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其妙︰「我的名字怎樣?」
「咦,你不知道嗎?‘碩人’就是‘美人’的意思啊。」
她頓時滿臉通紅︰「亂……亂講!」
「不信你去問你爸爸。」他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進了教室。
游碩人呆站在教室門口,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非常不自然。
接下來的幾堂課,游碩人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她的魂好像不曉得飄到什麼地方去,完全沒辦法專心。每隔幾秒鐘腦海里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方子健的身影,還有他那看似輕浮卻又非常深邃的眼楮。每次一想到他說的那句「碩人就是美人的意思」,就覺得好像有只手掐著她的心髒,讓她呼吸困難。
那天晚上在餐桌上,她終于對父母提出了她的疑問。
「爸,媽,你們為什麼要給我取這個名字呢?有什麼涵義嗎?」
母親林華美偏著頭想了一下,說︰「我記得是你爸爸取的。說的也是耶,老公,我也不曉得你為什麼要取這名字。」
游倫生依依不舍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說︰「哦,那個啊。是這樣的,那時你媽剛生完你,我就一直在煩惱取什麼名字;有一天執完勤,我去一家臭豆腐攤子吃宵夜,剛好看到他們桌上擺著‘碩人牌面紙’,我覺得這名字很好記又好寫,就決定用它了。」
林華美十分佩服︰「不錯不錯,就地取材,很方便。」
她丈夫也很得意︰「你們看,我很天才吧?」說著又埋頭大吃起來。
然而做女兒的卻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原來她的名字是臭豆腐攤子里的面紙?才不是什麼美人呢!
實在是太慘了……
悶悶不樂地回到房間,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又高又壯的塊頭,刺蝟般的小平頭,濃眉大眼和稍厚的嘴唇,哪里像美人了?那家伙一定只是哄哄她而已,不要作夢了!
再次感到胸口一陣悶痛︰那個人只喜歡溫柔的女孩,也就是跟她截然不同的女孩……
第一章
烈日炎炎,學校師生們多半躲進屋里避暑,只有棒球隊仍在球場上咨咨不倦地練習。
「用力點揮棒!用腰的力量!」
「阿雷你是沒吃飯啊?一點力道都沒有!」
「小毛!不要偷懶!以為躲在後面我就看不到嗎?」
游碩人戴著棒球帽在球場上巡視,不時用洪亮的聲音糾正隊員的錯誤。在她嚴厲的監督下,球員們不敢懈怠,一個個卯足了勁練習。
向方子健挑戰之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七年。從體育學院畢業的她又回到了母校擔任體育老師,並負責指導棒球隊。她的氣勢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再油條再流氓的學生都不敢招惹她。
拿棒球隊為例,這群十七八歲的大男生听說新教練是個女的,原本都很不服氣,聯合起來想整整她,結果不到一天就全被她撂倒了。再加上她待人真誠豪爽又重義氣,總是會陪學生同甘共苦,很快地就收服了所有隊員的心。大家都把她當成哥兒們,還給她起了個綽號叫「石頭」。
在她來任教之前,本校棒球隊已經連著輸球十年,是出了名的弱隊,所以學校不重視他們,隊員們也無精打采。但是游碩人用無與倫比的熱情鼓舞他們,激發他們對棒球的熱情,只要學校里有人說棒球隊或棒球運動一句壞話,即使對方是老師,她也一定會馬上跳出來跟他們周旋以捍衛棒球隊的尊嚴,連校長都被她罵過。
在她的努力之下,隊員們士氣大振,從開學以來已經連贏了好幾場,被視為全國比賽的黑馬。
練習終于結束,隊員們收拾東西準備解散。這時一個叫小毛的隊員朝游碩人喊︰「喂,石頭!」
「干嘛?」
「我覺得你最近越來越雄壯威武了耶。」
「那又怎樣?」
「這樣真的好嗎?你一點都不像女人,這樣鐵定嫁不出去的。」
其他隊員紛紛怪叫︰「咦?石頭是女人?不會吧?」
「對嘛,石頭怎麼可能會是女人呢?」
「這一定是誤會,誤會!」
這群死小表!游碩人翻了個白眼︰「吵死了!我像不像女人關你們什麼事?嗦!」
小毛說︰「我是好意關心你耶。听說有個什麼‘女情聖服務社’,專門幫嫁不出去的女人找老公,你要不要去試試?」
「謝謝你的雞婆,我的婚事不用你管!還不趕快回教室!」
「你真是沒良心耶!我是想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該有喜歡的對象所以才勸你呀。等一下,你該不會不喜歡男人吧?哎喲,石頭是同性戀耶,好可怕哦!」
一群男生又開始起哄,逼得她提高聲量大叫︰「通通給我滾!」
將哄笑的學生趕走,游碩人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喜歡的對象。這個字眼正刺中她的致命傷。她當然有喜歡的對象,而且整整喜歡了七年。然而卻是她永遠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七年來方子健的身影一直牢牢刻在她腦里,沒有一刻能忘掉。只要一獨處,她就會在心里翻來覆去地回憶他矯健的身手,沉穩的態度,還有俊美的笑容,不管過了多久,她的記憶一直都是那麼清晰,仿佛昨天一樣。
自從向他挑戰失敗之後,她就沒再跟他說過話,有時遠遠地看到他還會避開。但是她會私底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收集有關他的傳聞,甚至跑去偷看烹飪社上課。
當他畢業的時候,她真是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退學不要再來學校。
這段感情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從來沒讓任何人知道。全世界最粗魯的男人婆居然也敢暗戀風度翩翩的大帥哥,這種事要是講出來不被人笑死才怪。
想也知道方子健是絕對不可能喜歡她的,因為他喜歡的是溫柔的女孩,而她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溫柔細胞。
包何況,現在方子健已經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唱片公司「奇跡音樂」的老板,更不是她能高攀的對象。
所以她成了奇跡音樂的忠實客戶,只要是這家公司出的唱片她都買,即便有些歌手只是賣弄姿色,歌聲根本難听得不得了,她也照買不誤。只要看到CD包裝上的「發行人︰方子健」字樣,她就會覺得非常幸福。
這是她唯一能跟他產生聯系的方式。
走回辦公室,她無意識地低聲哼歌,是奇跡音樂最近出的主打歌。這首歌寫得很好,卻被沒有實力的歌手糟蹋了,真是可惜。
「游老師!」教務主任不知何時冒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呃,主任好。」
主任一臉贊賞的表情︰「游老師,真沒想到你歌唱得這麼好呢。」
「哪里,您過獎了。」她羞得滿臉通紅。
「不不,是真的。不如這樣吧,下次教師節的聯歡晚會,就麻煩你上台唱一首了。」
游碩人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推辭︰「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怕上台……」她小聲地說。
這是真的。游碩人雖然有一副好歌喉,私底下也喜歡哼哼唱唱,卻非常恐懼上台。只要有人盯著她看,她馬上就會喉嚨發緊,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不要說是上台了,連唱給熟人听都不行。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了。」主任遺憾地說。
她實在覺得很可恥,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會怕這種小事,真是太沒出息了!
忽然腦中浮現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克服上台恐懼癥在眾人面前唱歌,是不是也能得到勇氣向方子健版白呢?
下班時間,游碩人的電話響了,是跟她同住的堂妹游意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