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當然沒有下紅雨,而是葉蘭希的精神被別的事佔去了。
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放著一枝含苞待放的艷紅玫瑰,和一張淡綠色的信箋,她無力地嘆了口氣。
又來了。
自從她銷假上班後,整整一個星期,桌上都會出現這兩樣東西。信箋的內容不是一般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甜言蜜語,而是用俊美字體,流暢地敘述一些生活趣事、童年回憶,旁邊還畫著可愛的插畫。
看完今天的信箋,她實在快要受不了了。拿起電話,撥了某個號碼。
「喂,你每天送那些東西來到底是要干麼?」
賀玉濤從容不迫地說︰「那是我的個人資料。」
「你的個人資料人事室早就有了!」
「追求淑女的資料怎麼能跟找工作的自傳相提並論呢?當然要更加詳細才行,這樣才能讓你更清楚地了解我。」
「我才懶得知道你小時候的狗叫什麼名字呢!無聊!還『塔羅情人』哩!惡心死了!」
包可惡的是,他居然還拿她跟狗相比!到底會不會寫情書啊?
「哦,原來你讀得那麼仔細啊?我真是太感動了。」
「我……」葉蘭希這才發現自己比他更無聊,不但真的去讀那些信箋,還回電話給他?
「總之,你不要再浪費工作時間做這種事了!」
「天地良心,我那些信箋都是下班後寫的,一點也沒浪費公司的時間哦。」賀玉濤急忙澄清,「說到這個,听說你剛剛放了小吳和小李一馬?真是一點也不像你的作風耶,你該不會受到什麼刺激,性情大變了吧?」
最大的刺激就是被個無聊男子纏上!葉蘭希真想大罵。
「以前不曉得是哪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家伙跟我說,我逼得越緊,同事們的反彈越大,偶爾也該退一步替人著想。」
賀玉濤心中大喜,原來自己講的話,她記得這麼清楚?他果然還是有希望。
「可是你現在都不來巡堂了,听不到你罵人的聲音,我都沒干勁做事了。」
「什麼巡堂?我又不是學校教官!」葉蘭希快被他氣到沒力,「你振作點吧,下午德智(德國人工智能公司)的人就要來了!」
「是是。」他嘆了口氣,「本來說是亞歷先生要來,結果臨時改成助理過來,真是無聊啊。要是亞歷先生親自來,憑我們這對最佳拍檔,兩分鐘就搞定他了。」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們只是好運跟他搭上線,真要拉生意就得靠真材實料才行。」
賀玉濤好笑著,「也就是說,你同意我們兩個是最佳拍檔了?」
「我……」又被他抓到語病,葉蘭希頓時滿臉通紅,「你少不要臉了!我要掛電話了。」
「等等,中午一起吃飯吧?」
「我為什麼要跟你吃飯?」
「你每次都只吃餐廳的套餐,營養不太夠。偶爾也該去外面吃點好料的,你的健康是全公司的資產啊。」
「少來這套!」她得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忍得住笑。
「好了,十二點整我去接你,別偷跑。」
葉蘭希急著說︰「喂,我還沒答應……」然而賀玉濤已經收了線。
真是的!她嘴里抱怨著,卻管不住心頭陣陣暖流流過。
望著那朵嬌艷欲滴的玫瑰,還有信箋上可愛的涂鴉,不禁出了神。幾天前她還信誓日亙,說絕對不接受他的追求,但今天她發現自己已經動搖了。
實在想不到,就這麼幾朵花、幾句廢話,就能讓她固守了五六年的堅強保壘出現裂縫。這真的只是塔羅牌的惡作劇嗎?
也許;她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堅強。也許,內心深處,她也一直期待著,有個人能把她拉出那寂寞陰冷的象牙塔?
是不是該試著相信他一次呢?
她到洗手間去,想洗把臉好集中精神工作,卻因听見里面幾個女同事的談話聲而停住了腳步。
「欸,你不覺得葉經理最近變了嗎?臉上表情柔和多了。」
「對啊,也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愛罵人了。」
「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另一個女同事用不屑的語氣說︰「你不曉得嗎?佷少爺在追她呀。」
「什麼?!這怎麼可能?」
「听說佷少爺每天都會送一朵紅玫瑰到她桌上,之前還邀她去參加舞會呢。」
「天哪,不會吧?」有個女人用夢想幻滅的絕望聲音說︰「佷少爺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男人婆?」
「不曉得啊,昏了頭吧。」
另一個聲音也湊了進來,「可我覺得不是這樣哦,說不定佷少爺是為了我們全公司的同事而犧牲的。」
「什麼意思?」
「佷少爺之前說過,葉經理就是因為沒有男人要,個性才會變得那麼難纏,只要有個男人去追求她,說不定她就會變得比較通情達理了。」
「問題是,根本不可能會有人喜歡她啊。」
「所以佷少爺只好親自下海了。你們看,葉經理的脾氣不是變好了嗎?」
「天哪……」兩個女子齊聲嘆息著,「真是辛苦佷少爺了,做這麼大的犧牲。」
「唉,沒差啦,反正等佷少爺達到目的,早晚會甩掉她的。」
「那我們不就更慘了嗎?」
「搞不好她會辭職啊,到時大家就解月兌了。」
葉蘭希實在听不下去了,只得快步離開。
原本仿佛在雲間飄浮的心情,現在一下子落到谷底,她覺得難受極了。
想不到自己在公司同事心中,竟是這麼糟糕的一個人,且差到每個人都希望她辭職?!還有,她們說的是真的嗎?賀玉濤只是為了破解她的高壓管理,才來追求她的?
應該……不會吧……
要是跟她搞鬼的話,他可是會被塔羅牌詛咒的。葉蘭希相信他應該不會拿自己的命運開玩笑才是。
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她終于可以心平氣和地檢討自己的管理方式,是不是有應該改正的地方。
看看時鐘,已經十一點十分了,想到待會的午餐約會,臉頰又熱辣辣地燒了起來。
走到窗口想吹吹風,卻看見了無法置信的景象。
從一樓的大門口,走出兩個人,男的是賀玉濤,而那個像牛皮糖一樣粘在他身上的嬌嬈女子,正是彭海瑟。
她火速下樓,一路限著他們,進入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葉蘭希小心地在背對他們座位的位子坐下,中間隔著盆栽,剛好可以當作掩護。
她在心里暗罵自己,干麼要這樣偷偷模模地跟蹤別人?文不是小偷!
轉念又為自己辯解,賀玉濤上班時間偷溜出來跟美女約會,她身為人事主管,當然有權利來抓他回去。
只是,心中陣陣的寒冷,怎麼也揮之不去。
彭海瑟開口了,聲音柔得像剛彈好的棉花,「玉濤,你的黑眼圈好嚴重,睡眠不足吧?看來我昨晚真的把你累壞了,對不起。」
她驚得瞠大雙眼,昨晚?
賀玉濤微微一笑,「這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小事?
葉蘭希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得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穩住自己繼續听下去。
「我昨天好象把手鐲忘在你家了。」
「我回去找找看。」
「這樣吧,我今晚去你家拿?」
「不用了,我請人送回去給你。」
彭海瑟語氣中流露著強烈的失落,「你不歡迎我嗎?」
「我當然歡迎,」他淡淡地說︰「不過我希望下次能夠在不同的情況下見面。」
「玉濤,你……為什麼變得這麼冷淡?昨晚我靠在你懷里哭泣的時候,你不是也很心疼我嗎?」
他仍是溫柔地笑著,「看到你這樣的美女掉淚,任何男人都會心疼的。」
葉蘭希握緊拳頭,心中大罵,不要臉!
彭海瑟楚楚可憐地垂著頭,低聲說︰「好吧,沒關系。雖然你現在一時糊涂,但你總會清醒的。你對那葉蘭希只是一時興起,想換換口味而已,很快你就會厭煩,然後回到我身邊來。到那時候,我一定會無條件原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