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莉玲眉毛一挑,尖聲說︰「羨慕?我干麼要羨慕這種惡劣的女人?趙總裁既然是她的未婚夫,想必也很擅長仗勢欺人吧?」
「什麼?」他表面冷靜,卻很清楚地感覺到怒火快到頂了。
「你是不是也會對著同學冷嘲熱諷,只因為她長得胖反應遲鈍?會不會把人家的書包割破,往人家桌上丟垃圾?還是沒事寫一些侮辱的紙條給她?等人家受不了吞下半罐安眠藥以後,就丟一迭錢打發人家,然後遠走高飛逃到歐洲去?這大概是你們有錢人解決事情的標準做法吧?」
趙雲騰微微一驚。他弟弟之前就說過,小紫曾經把同學逼到自殺,當時他覺得應該只是謠言,加上這陣子的朝夕相處,小紫在他心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跋扈的她,他更認定她不會做那種惡劣的事。沒想到今天對方居然找上門來了,而且看小紫的表情,似乎是真的?
言紫霓低聲說︰「何小姐,這是我的事,麻煩不要牽扯到雲騰身上。」
「哦,妳現在又這麼有擔當了?那請問妳,妳對向敏華的責任呢?當年她住院的時候,妳一次也沒去看過她,連一聲對不起都沒有!十二年了,妳找過她嗎?妳關心過她的近況嗎?當然是沒啦,妳只要好好享受榮華富貴就行了,誰管那個姓向的肥豬死活啊?是不是?」
全餐廳的人視線又集中在他們身上,趙雲騰氣得頭頂冒煙,言紫霓卻還是沒開口,放在桌下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那是她長久以來的包袱,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過錯,不管反省多少次,始終沒有辦法得到原諒,更無法卸下。雖然十二年來沒有人再提起,她卻一刻也不曾忘記。
現在被人當面指責,除了默默承受,還有什麼辦法?
然而趙雲騰可不這麼想,他一挑眉,冷冷地反問︰「咦?原來被欺負的不是何小姐本人啊?」
「當然不是!」
「那麼我想請教一下,當年那位向小姐被欺負的時候,何小姐人在哪里?妳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當著眾人的面,正義凜然地跳出來指著小紫鼻子大罵呢?」
「我……」何莉玲一怔,說不出話來。
「怎麼?該不會是沒有吧?既然小紫做的事那麼可惡,妳還能靜靜地站在旁邊看,這樣好像不太對吧?還有,既然妳那麼同情向小姐,那妳有沒有好好安慰支持她?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尋短見?都過了十二年,現在妳才來主持公道,不覺得晚了一點嗎?」
她漲紅了臉,高聲說︰「那時候言紫霓的勢力那麼大,我哪敢出來跟她嗆聲?而且誰對向敏華好,她就整誰,這樣我當然不敢接近向敏華啊。」
「哦,妳不敢,是吧?有個字眼專門形容妳這種人,就叫做『懦夫』。懦夫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的不是?」
「你……」她氣得跳腳,「你到底懂什麼!」
言紫霓輕輕按住趙雲騰的手,「雲騰,夠了,不要再說了。」
他不理她,仍舊對何莉玲露出嘲諷的笑容。「我懂什麼?我只知道我眼前站著一個偽君子,看到同學被人欺負卻只會袖手旁觀,等事過境遷了再出來假裝正義使者,簡直可笑。我誠摯地建議妳去瘦身中心工作,因為妳可以幫忙催吐。」
听到這句惡毒言語,何莉玲臉都綠了,言紫霓心情雖低落,還是差點笑出來。
「娶一個殺人凶手當老婆的人,沒資格說我!」
「托妳的福,我今天終于百分之百確定我沒有選錯人,再怎麼樣,也比娶到何小姐這種人好。」
何莉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一陣,轉身沖回自己座位。
言紫霓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
趙雲騰小心地問︰「妳在氣我開口損她嗎?」
她搖頭,又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低聲說︰「我們回家好嗎?」
「好。」來到門口,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妳在這兒等一下,我有話跟領班說。」
言紫霓看著他定向小安,兩人竊竊私語一陣,然後小安在一張紙條上飛快寫了些東西,把紙條塞給他。
趙雲騰帶著她走回車上,她忍不住問︰「你跟領班拿了什麼東西?」
「哦,我問她甜點的水果去哪里買的,可以給飯店做參考。」
「趙雲騰,不要拿我當傻瓜!」
他微微一笑,發動了車子,「我去向她打听何莉玲的私人資料,她現在自己開保養品公司,雖然做得不錯,但想跟我斗還早得很。」
「……你想做什麼?」
他冷冷一笑。「妳放心,我不會存心整倒她的公司,相反的,我要跟她下一筆大訂單,所有飯店都用她的衛生用品,看她接不接我的生意。要是她接了,就可以證明她也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偽君子,要是她不接,我就讓她一整年沒生意。」
這還不叫整她?言紫霓搖頭,「別這樣,太殘忍了。」
「她當眾讓妳難堪,妳還要幫她說話?」
她直視著他,眼中帶著深深的感傷和無奈,還有自我嫌惡。
「因為那是我應得的教訓,而且還不夠。」
***獨家制作***bbs.***
十六歲對一個女孩來說,是青春正盛的花樣年華。但是她如果不幸長得太胖,五官不夠亮麗,個性又太內向,又跟個囂張跋扈的富家千金同班,十六歲會變成惡夢般的年紀。
回到公寓,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腳邊放著兩瓶啤酒,言紫霓低著頭,把她當年的荒唐娓娓道來。
「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一個無冤無仇的人那麼壞?反正就是覺得她好胖,長得好丑,動作又慢,反應又遲鈍,看了就討厭。所以我沒事就拿她出氣,因為是她讓我心情不好,當然要對著她發泄。可是我卻忘了,別人也是有感覺的。」
當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始終看著地面,一直有種沖動想挖個洞鑽進去。
啊啊,為什麼她還有臉坐在這里說這些話呢?別的不說,眼前的雲騰和他弟弟當初也吃了她不少苦頭,現在居然還得听她懺悔?
趙雲騰小心地問︰「然後她就自殺了?」
她輕輕點頭。「差一點就救不回來。我那時雖然多少有點害怕,還是很厚臉皮地想,反正爸媽一定會幫我擺平的。果然,她父母鬧到學校,我父母就拿錢安撫他們,然後把我轉到歐洲念貴族寄宿學校,我居然還不知天高地厚,心想……」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最後終于擠出幾個字,「我終于可以跟真正有水準的人當同學了。」
「然後呢?妳在歐洲過得怎麼樣?」
她抬頭給他一絲淒涼的苦笑,「在寄宿學校那種地方,學生之間的階級是很明顯的,有貴族血統的最高等,然後再用家境來分,接下來是年級的高低,最後是種族。我家沒有貴族頭餃,家境也不算特別好,偏偏又是黃種人,而且從一年級開始念,在那里簡直被人當成路邊的石頭。」
「……」他簡直不敢想象,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在那種環境要怎麼生活。
「結果就很明顯啦,我對向敏華做的事,全部加十倍轉回我身上。而且那里師長是不管事的,就算我在他們面前被學姊潑水,他們也都當沒看到。要是我反抗,學姊就會變本加厲地修理我,老師還會叫我不可以反抗學姊。」
他一臉厭惡,「好變態的地方!」
言紫霓緩緩搖頭,「我又比她們好到哪里去?在那里撐了一年,實在是受不了了,這才哀求爸媽讓我回台灣。回來後我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不算挺有名,學生素質也良莠不齊,但是在我眼中,同學每個都像天使一樣。可是我忍不住想到,向敏華沒有地方可以轉學,也沒有有錢的爸媽讓她依靠,而我就這樣隨隨便便把她的青春歲月毀掉了……」她的聲音破碎,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