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國妖艷川島芳子 第21頁

日軍正式全面侵略中國,已經不需要任何幌子。芳子再無利用價值。

滿洲國成為踏腳石。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晚十一時,日軍駐豐台部隊,在宛平城外蘆溝橋附近,借口夜間演習中,失蹤士兵一名,要求派部隊進城搜查,乘機炮轟。

援兵急至,三路圍攻北平,大舉進攻之下,國民政府官兵得不到蔣介石支援,終于失利,被逼撤退。北平、天津全部失陷。

日機轟炸上海,炸彈落于鬧市及外灘,日以繼夜的狂轟濫炸,這繁華地,十里以內,片瓦無存,尸根遍野……

上海失陷以後,日軍侵佔南京,進城後,對無辜市民和放下武器的中國士兵進行了長達六個多星期的血腥大屠殺、奸婬、搶劫、焚燒、破壞,國民政府棄守

遇害人數,只南京一地,總數在三十萬以上。

日軍瘋狂地叫囂︰

「三個月滅亡支那!」

自此揮軍南下,實行「三光」政策︰燒光、殺光、搶光。

整個中國,被恐怖仇恨的一層黑幔幕,重重覆蓋!

中國人卑微如狗一般,向皇軍鞠躬,鞠躬不夠深,馬上他連命也沒有了!

芳子再無用武之地,但為了維持空架式,只能繼續向手無寸鐵的店東掌櫃勒索些鈔票,向軍部打打小報告,向東條英機夫人攀交情。——換得一點虛榮。

當汪兆銘(精衛)逃離重慶,于香港發表停止抗戰,「和平救國」的宣言後,一九四0年,他在南京成立新的「國民政府」。激烈的斗爭,反而在重慶政府與南京政府之間展開了,還有共產黨對峙。

——中國統治者自身的矛盾,四億只求溫飽的老百姓更苦了。逃難成為專長。

有的逃得過,有的逃不過。

一天,關東軍總部收到這樣的報告︰

「職宇野駿吉報告︰安國軍已解散,司令川島芳子對皇軍聖戰確有幫助,但此刻我軍大獲全勝,宣傳品已非必要,芳子再無利用價值。且此人曾私下釋放抗日革命分子,可見立場不穩,職預備下絕密令,派人將之‘解決’。」

軍部照準。

暗殺絕密令交到一個可靠的特務手上。

他一直負責文化、藝術討道…、等宣教工作,日已在滿洲國成立了「滿映」,把原來是日本姑娘的山口淑子,經了一番鋪排,改頭換面為中國演員李香蘭,給捧紅起來,拍了不少電影。對「日滿親善」、「五族協和」頗有建樹,他以此身份亮相人前。

不過,實際是為軍部工作。

他就是山家亨。

在司令部接到指示後,身子一震,有點為難。——為什麼派去的人是他?

時鐘指著三時二十分。

芳子還沒醒過來。

她一臉殘艷,脂零粉褪,口紅也半溶,顯然是昨宵未曾下妝,便往床上躺了。——如一個倦極的戲子。

她睡得不穩。夢中,發生一些沒來由的事兒吧,她的臉微微抽搐,未幾,安分下來。但又如幽靈突地附體般,一驚而釀。

一醒,床前有個人影。

背對著光,他面目模糊。

芳子大吃一驚,霍地欲起。

——這男人是山家亨,她的初戀情人,原以為舊事已了,但他不知何時,已進入她房間來。

山家亨不忍下手。

因為,床上躺著這女人,憔悴淪落,沉默無言,即便她多麼的風光過,一身也不過血肉所造,也會疲乏,支撐不了。

她不復茂盛芳華。

目光灰漾漾,皮膚也缺了彈力吧。芳子接連打了兩個阿欠,掙扎半起︰

「你?」

她終于坐起來。

「你來干什麼呢?’

山家亨不答。望著床頭小兒上的嗎啡針筒。

若干問︰

「許久不見了。無窮不登三寶殿——一誰派你來?」

她收拾散漫的心情,有點警覺。

山家亨只一手扯開窗簾,陽光霸道地射進來。透明但微塵亂舞的光線,伸出五指罩向她,她眯暖著眼。

「我來問候你。不要多心。」

「哈!」芳子一笑,「一個隨時隨地有危險的人比較多心,別見怪。」

她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也知道她是什麼人,如今是命運的撥弄。當初那麼真心,甜甜蜜蜜,經了歲月,反而爾虞我詐的。

山家亨道︰

「你振作點。——當初你也是這樣地勸過我。」

哦,振作?

信,一千日元。江湖。天意…

一封她幾乎忘記的信。勸他振作一

「起來吧。」山家亨道,「打扮好,出去吸口新鮮空氣。」

芳子望定他。

終于她也起來,離開高床軟枕。她到浴室梳洗。

筆意地,把浴室的門打開了一半;她沒把門嚴嚴關好,是「強調」她信任,不提防。她用水洗著臉,一壁忖測來意。——自來水並不很清,不知是水龍頭有銹,抑或這一帶喉管受破壞,雜質很多,中國的水都不很清。

山家亨在門外,幾番跋趄,他明白,更難下手了。

芳子在里頭試探著︰

「如果你找我有’——我是沒辦法了。不過在初戀情人的身邊,是我的光榮!」

她出來,用一塊大浴巾擦干頭發。

對著鏡子,吹風機呼嘻地響,她的短發漸漸的帖服,她在鏡中向他一笑。

「芳子,你把從前的樣子裝扮過來,給我欣賞可好?」

她回頭向著山家亨,嫵媚地︰

「時日無多的人才喜歡回憶。——我命很長,還打算去求神許願哪。」

「你還想要什麼?」

芳子測頭一想︰

「要什麼?——真的說不L呢。要事業?愛情?親人?朋友?權力?錢?道義?……什麼都是假的。」

山家亨沉吟一下。

「那麼,要平安吧。」

「看來最‘便宜’是這個了。」芳子道,「你陪我去——陪我回,行嗎?」

他三思。

芳子的心七上八下,打開衣櫥,千挑萬選,一襲旗袍。真像賭一局大小了。近乎自語,也像一點心聲。她抓他不牢,模他不透,只喃喃︰

「你知道嗎!女人所以紅,因為男人捧;女人所以壞,因為男人寵——也許沒了男人,女人才會平安。」

末了她挽過山家亨的臂彎︰

「走吧。」

經過一番打扮,脂粉掩蓋一切頹唐疲乏,芳子猶如被過一張畫皮,明艷照人。

人力車把二人送至一座道觀前。

下車後,拾級而上。

芳子依舊親熱地挽著他,什麼也不想、不防、不懼。

難道她沒起疑嗎?

山家亨一抬頭,便見「六合門」牌匾。

縱是亂世,香火仍盛呢。

道觀前一副對聯︰

說法渡人指使迷津登覺路

垂方教世表開洞院利群生

還是相信冥冥中的安排,把命運交付,把精神寄托。

內堂放置了長生祿位。門X氏。XXX君、X堂上歷代祖先……「音容宛在」的大字下,是劍蘭、玫瑰、黃菊,還有果品、糖餅致祭。

檀香的味兒在飄忽。

芳子感慨︰

「真奇怪,人命就是這樣子——死之前很賤,死後才珍貴。」

山家亨促她︰

「你去上香。」

「你呢?」

他搖頭︰

「我不信的。」

芳子上香,背對他︰

「——但我信。」

山家亨無意地觸模一下,他腰間一柄手槍。軍令如山。

現內有亂壇。

壇內鋪上細沙,一個老者輕提水方兩端,如靈附體,尖筆在沙上劃出字樣成u得很快,字字連綿不斷,如圖如符。旁人眼花繚亂。此時一個婦人在求藥方。

只有老者看懂了,把字念出來。助手在旁用毛筆記下︰

「左眼白內障求方。熟地五錢,川連三錢,牛七三錢,淮山三錢,乳香錢半……」

直至方成,婦人恭敬下跪,不忘叩頭表示謝意。持方而去。

芳子慫恿山家亨︰

「有心事嗎?你去扶亂,求問一下。」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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