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懂你。」應國輝翻動眼皮子,抽支了鼻梁,痛得呲牙咧嘴。
「我也不懂。」
淡漠如冰的聲音突地從一旁傳來,嚇得兩人同時瞪大眼,不約而同的朝聲音來源探去,而後兩人對視一眼,眸中交纏著對流,像在互問︰他听見了多少?
「你跟我說,今天晚上有個很重要的應酬,結果……」梅友虔走來,站在兩人之間,雙手按在桌面,視線冷騭地朝應國輝看去。「跟他應酬很重要嗎?他有比我重要嗎?」
應國輝聞言,險些滑下一滴淚。
完蛋了,蘇大小姐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他肯定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應酬臨時取消了,國輝剛好打電話給我,所以我就來了。」
蘇亮岑話一出口,應國輝聞聲落淚。
好狠,居然把事都推給他。
「你怎麼就沒想到我?你推掉我的約會,在應酬取消時,難道你不會第一個想到我?」梅友虔悶燒的火焰透過魅眸,強而用力的戳穿應國輝的心髒。
應國輝哭喪著臉。好想偷偷地躲到桌底下,等他們吵完,他再落跑。
「你知道我向來是公事優先,要是你對這一點有意見,我們隨時可以分手。」蘇亮岑揚笑,像是藉此可以證明自己的問心無愧,可事實上,她擱在腿上的雙手握得死緊,內心不斷揣測他剛才到底听到多少。
「你以為分手是種口號啊?就這麼想跟我分手?」可真會磨他的脾氣啊!要不是他剛好跟朋友到這里用餐,還不會這麼巧的遇到她呢。「我知道國輝不可能背著我跟你做什麼,我只是有點不開心,你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我。」
听听,他的語調有多窩囊,居然為她退讓到這種地步,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了。
「抱歉。」蘇亮岑垂下眼,將梗在喉頭的一口氣吐出。
很好,听他的說法,她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什麼都沒听到。
「多想我一點,好不好?」滿肚子的不快,被她簡單的一句話抱歉給輕易攆走,他還真好哄啊。
「我很想你啊。」只是事情多得做不完,恨不得能多幾個分身。
「往後公事做不完,告訴我一聲,我能處理就幫你處理,好嗎?」他將她滑落的發收攏到耳後,發現她盡避著了妝,卻依舊看得出她氣色不佳。「是不是最近又把自己搞得太累了?要不然氣色怎麼會這麼差?」
「沒事,我只是餓了。」實際是剛才被他給嚇的。
「正了,我也餓了,一道吃。」梅友虔很自然地落坐,朝應國輝的方向探去,才發現他不知道何時消失了。
算他識相。
他心里哼了聲,正準備叫服務生,卻听見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不要吧~他開始痛恨文明了。
蘇亮岑接起手機。「喂?什麼?!」她的聲音突地拔尖,連帶地拽起梅友虔的心。
待她說完電話,便見她急忙抓起皮包要走。
「等等,發生什麼事了?」他趕緊阻止她。
不要每次都把他當空氣好嗎?他就在這里,他絕對幫得上她的忙!
「勝心出車禍了。」
「哪家醫院?我陪你過去。」看,這個時候,他可以充當司機。
蘇勝心的傷勢遠比想象嚴重,還在急診室急救,梅友虔收起玩笑心,正經地安撫不斷顫抖的蘇亮岑。
「媽,不是你說要好好照顧她的嗎?為什麼這個時候她會在外頭出車禍?」蘇亮岑所有的恐懼化為火焰,尋找著出口。「你是不是因為勝心是女兒,所以就對她不理不睬!」
她說的是她的童年回憶,她就是在父母不重視的情況下長大的,所以她待在德國的那一段時間,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
「我哪有?」蘇母一臉惶恐,沒了平常的精明。「這個時候,她是在幼教班上課,是司機載她因家的路上發生車禍的。」
蘇亮岑簡直傻眼。「一個三歲的小孩,怎麼會在晚上八點還在幼教班上課?!」這就是母親的教育方式嗎?
「我也是為她好,小孩子早一點起步,往後可以少辛苦一點。」蘇母理直氣壯得很,把矛頭指向司機。「都是老呂不好,要是他開車小心一點,就不會出事了。」
「媽!那不是重點!而是你不應該讓一個三歲的小孩,在這個時候上精英課程!」她完全無法苟同母親的那套教育模式。「三歲的小孩應該是無憂無慮地玩,天真可愛的嬉戲,而不是被強迫正襟危坐地上著不知所雲的課程!」
「我也是為了她好。」
「你想要再制造一個大哥嗎?你希望勝心的下場和大哥一樣嗎?」蘇亮岑聲淚俱下地吼著。「你知不知道大哥走的時候,我有多心痛?!」
她的大哥,唯一疼愛她、包容她的大哥,最後竟然是因為壓力而尋短……當她在異鄉听到這個消息,她幾乎發狂。沒有溫暖的家,只有大哥是疼愛她的,偷偷給她點心,偷偷給她安慰,總是模模她的頭,給她一個擁抱,而他卻再也回不來了!
「亮岑?」蘇母像是被她嚇到,仿佛從不知道他們兄妹的感情有多深。她一直以為兒子是嫉妒著女兒的天才,所以,她才會多注意兒子一點,她才會多疼兒子一點,不敢明目張膽對女兒太好……
「不要再制造一個悲劇了,好不好!」那血淋淋的痛苦還在,不要再制造另一個傷口!
大哥的離去、女兒的急救,同時抓破她未愈的傷口,讓她好痛好恨!
那樣的愛,不是愛!她沒受過精英教育,她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不是一樣可以掌控整個研發中心,不是一樣可以打理整個集團?她不在乎自己被漠視,只求不要再出現悲劇。
「我……」
「亮岑,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梅友虔緊緊地抱住她,想要透過肌膚的踫觸給予她面對的勇氣,而不是像受傷的獸只能哆嗦發泄。
「我要怎麼冷靜?」她沉痛的垂下臉,靠向那溫熱,可以依靠的懷抱。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他緊緊將她摟攏,像是要將她的不安和顫栗都撫去。
她無言地偎在他懷里低泣,直到手術室的那扇門突地打開——
「醫生!」三個人同時沖向踏出手術室的醫生。
「傷患大量失血,需要大量輸血,而她的血型特殊,是RH陰性AB型血,醫院的血漿庫存不足,必須想辦法找調。但是,這血型特殊,恐怕調來的量也是有限。」醫生神色鎮靜地表示。
「等等、等等……我是RH陰性AB型血。」梅友虔聞言,立即舉手。
「真的嗎?」醫生喜出望外。「可是,你一個人恐怕也不夠。」
「沒問題,我知道自己的血液特別,所以我有定期捐血的習慣,可以麻煩醫生跟這家捐血中心聯絡。」說著,他從皮夾里掏出他的捐血卡。「要是再不夠的話,我可以馬上把我大哥、二哥都叫來,我們都家都是這種血型。」話落,他立即掏出手機拔號,趁著空檔,隨著護士走到另一頭病房里抽血。
「對,大哥,我現在在醫院,過來幫個忙……不是我啦,是我女朋友的小孩,哎呀,你先過來就對了,順便幫我聯絡二哥,要快!」
她的淚水汩汩滑落。
這是天意嗎?
是老天在告訴她,父女終究要相認嗎?
如果不是他在身旁,這個時候,誰來救勝心?
他會發現嗎?
發現勝心就是他的女兒……
第六章
「你的臉色好蒼白。」
梅友虔長睫微掀,瞪著關心得好不誠懇的二哥梅友廉。「誰害的?」
「你馬子的女兒害的。」梅友廉對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