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王爺心情太好,真是奴婢的榮幸啦!」她咬牙切齒、咬牙切齒,超想咬人!
「是啊,本王心情真是好呢。」
咻——中!咻——中!咻——中!
連三發,第一箭射在她頂上不到一指寬的地方,第二箭射穿了第一箭箭桿,第三箭亦是如此,一箭一箭往下移,幾乎就插在她發上。
她眼眨也不眨地直瞪著他,然後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玩得興味正高漲的世于將沒听見半點聲響,不由得問著身旁的蘇尹。「她怎麼了?」
難不成他射中她了?
不可能,蒙眼射箭是他年少時玩到不想再玩的把戲,根本不可能出差錯。
「毫發無傷。」蘇尹眯起眼。
「還醒著嗎?」該不會是嚇昏了?
「……是,她眼瞪得很大。」他忍不住佩服這個膽子超大的奴婢,竟然無畏無懼地瞪著王爺,根本沒打算求饒。
「喔?」世于將微挑起眉,把手中的弓交給蘇尹,緩步走向被強綁在直立木板上的女人。「爾玉丫頭。」
爾玉瀲波水眸像是要噴火般燦亮,用力地勾唇,滿嘴嘲諷。「王爺玩完啦?開心了?」
他微挑起眉。「還可以。」笑得邪氣。
是了,要有回應才會好玩,要是悶聲不吭的,多無趣。
還、可、以?
「既然如此,王爺應該繼續玩啊,不用客氣,我相公說過,奴婢的膽子很大,心很強,就算被劍刺中都不見得會死呢。」
聞言,他倏地一震,笑意隱投,拎聲暴咆,「蘇尹!」
「在。」不曉得又發生什麼事,蘇尹只能快快走上。
「把本王的劍拿來。」
「……王爺?」他不禁傻眼,下巴險些掉落。
「這丫頭說她的心很強,就算被劍刺中都不見得會死,本王想試試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這丫頭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便往他痛處傷,傷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不拿她喂劍,這悶住的一口氣要怎麼解?
「王爺,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何必……」
「啊,這就讓奴婢想起了一個故事。」爾玉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自顧自地說著,一派怡然自得。
蘇尹很惶恐,不斷比著動作,要她明哲保身。
她卻偏是視而不見。「王爺,我听過很多故事,听說一年前在邊關也發生了一件廣為人知的故事。」
「你是打算轉移本王的注意力,以為本王會忘了拿你喂劍?」他哼笑,眸冷殘虐,教人望而生寒。
「不,只是突然想起個故事罷了。那故事呢,就說有一個韃靼的姑娘愛上了大明的將軍,兩人說好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誰知那大明將軍卻是個狼心狗肺的大騙子,最後竟親手殺了那韃靼姑娘,一刀往心窩而去,毫不留情……王爺,你說那大明將軍是不是個混蛋?」她先是慷慨激昂,而後冷冷哂笑。
她的冷嘲熱諷一字一句如針扎進世于將胸口,如火烙進他心底,痛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是啊,他是個混蛋,他是個親手殺了摯愛之人的混蛋,他該死,該死……
痛不斷下沉,拖著他高大的身子往下跌,腳底恍若是一處流沙,慢慢將他吞噬,他卻不想掙扎,恍惚之間,似乎又再次回到那當頭,回到璽兒絕望流淚,眸底一片死灰的那時……
世于將突地悲切笑開,笑聲震動厚實胸口,劇烈顫動著。
「王爺?」爾玉戒備地看著他。
世于將充耳不聞,笑聲由沉轉惻,由緩轉急,她好似看見他的魂魄盤旋在崖邊未歸,插在她胸口上的劍像傷在他的身,他笑著,如哀鳴,像哭著,臉上卻噙滿失神渙亂的笑。
驀地,某種腥膩的液體溫熱地噴上她的臉,火紅地遮住她的眼,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拽住。
「王爺!」
蘇尹立刻點住世于將的幾個大穴,二話不說地扛著主子就走——
爾玉僵愣了下,才發現自己還被綁在直立的木板上。「蘇尹,放開我!把我放開,蘇尹——」
***
「爾玉,你要怎麼放肆,只要王爺不治你罪我部可以不管,但要是他日你再敢在王爺面前說那些狗屁倒灶的話,我頭一個就不饒你!」傅年在得知主子怒急攻心嘔血之後,面目冷肅地將始作俑者罵了一頓。
「……我知道了。」爾玉愧疚地垂下臉。「我原本以為稍稍刺激他一下是有所幫助的,誰知道竟然弄巧成拙。」
暗年聞言,不由得捧住額。「你呀……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但王爺為了那件事幾乎不放過自己地凌虐自己,你下的藥也未免太烈了。」
「王爺是因為那件事?」他性情大變,易怒暴躁,是因為她?
「不然呢?你不是都知道?」不然干麼挑那故事說?
「呃……」總不能要她承認,她是被他欺負過頭,再加上覺得自己被漠視得很嚴重,所以才惡意欺負他吧?
「反正你給我記住了,往後絕對不準你再提那些往事!都過了,就讓它過,我希望那件事別再像毒般腐蝕著王爺。」
爾玉垂下臉。「我知道了。」
「好生伺候著王爺。」
「是。」
暗年走後,她坐上床畔,麗眸直瞅著面色如紙的世于將,一看就是幾個時辰。過了許久,她伸手將他微亂的發收攏,縴手張開,探在他的頸間,閉眼細細感覺那微弱的脈動。
「笨蛋。」她斥著。
她忘了要醫他的心傷了,因為她一直認為他不是被她所傷,所以,只管醫他的眼,不管他的心,如今才發現他的心脈竟受創甚深,那是悲極逆血狠沖的結果……
他過得很痛苦嗎?
傻瓜!她無聲再斥,起身,取下擱在床架上沒讓他發現的小爐,里頭的藥末早已全數消散,她從腰帶里再取出一份倒入,才把小爐放回原位。
這是原本打算他不醫眼時,決定的下下策。
效果不佳,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如今她成為他的侍女,趁他熟寐再下手倒也不難,只是,醫好了眼,心該怎麼醫?
她注定無法在這里駐足,等他眼傷好了,她就要離開,但心病不醫,結果還是一樣,這要她怎麼辦才好?
回頭又坐在床畔,對他又是內疚又是不舍。
誰要他拿人當箭靶子的?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改變太大了,存心要人恨,難道這樣真的會比較好過?
不,他是存心不讓自己好過。
「你好傻。」她嘆道。
「璽兒!」世于將驀地張開眼,大手朝她探去。
爾玉心頭顫了下,大氣也不敢喘,由著他輕撫她的頰,做好心理準備後才勾起唇角。「王爺,我相公說我可是美若天仙呢,依王爺看呢?」
哀著的大手頓了下。「是你。」低沉的嗓音中有著明顯的失望和嫌惡。
「是啊,王爺,你再模模,我相公最喜歡我的眼、我的唇了。」她故意抓著他的手踫。
他立即憤起烈焰。「你把閨房情事說出來,不覺得太過放浪形骸?」
「說到放浪形骸,王爺模著奴婢的臉不放,難道就不算放肆?」她呵呵笑著,眸底卻滿是哀感。
「你這種性子,真不知道你家相公怎麼受得了!」他狼狽地收回手,氣惱自己還陷在半夢半醒之間。
他以為魂縈夢牽之際,璽兒回到他身邊了。
崖邊一別後,他從未夢過璽兒,一次都沒有,她恨他,連入他的夢都不肯!
「我相公……可是很愛我的。」她寓意深遠地道。
他不耐地擺了擺手。「得了。」
「王爺餓嗎?奴婢去幫王爺準備一些膳食可好?」她湊近他一些。
陣陣藥香拂面而來,他鎖緊的眉頭竟微微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