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夫 第25頁

璽兒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回眸,「本將軍自有定奪。」

「可是……」

「退下!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嗎?」她凜目生威,與生俱來的威嚴逼得來人自動退開。

璽兒緩緩收回目光,哼了聲,看向前方,心突地顫跳起來。

他,來了!

盡避相隔百步以上,她依舊可以一眼就看見他威風凜凜的騎在戰鬼上,如她記億中一般,他身形俊美,英姿颯朗,猶若天降戰神……

她露出恍惚的笑,驀地,眸色收定。「本將軍要單挑征北王,誰都不許上前半步!」話落,駕馬奔竄,目光鎖定那抹身影。

她要跟他解釋清楚,絕不重蹈覆轍!

「于將!」眼見他策馬逼近,她先聲奪人。

「璽兒!」世于將抽出腰間佩劍。

見他抽出長劍,她心窩隱隱作痛。「你先听我說,不準誤會我!」

又誤會她了嗎?又想拿劍砍她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世于將笑開一口白牙,輕輕揮動手中的劍,半點殺氣都沒有,有點像是娃兒在耍劍。「璽兒,跟我過個幾招吧。」

璽兒瞬間呆住,瞧他耍著劍,往她的劍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力道就跟風吹過沒兩樣。

「快點,演一下吧。」他靠得很近,對著她近距離的擠眉弄眼。「有沒有想我?」

「……你沒有……」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難道你沒有听旭兀術說我一天到晚都在城牆邊走,就怕別人看不見我嗎?」

他賣力演出,大大的揮劍,輕輕落在她劍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過招得正激烈。

「……那不是為了穩定大明軍心,重挫韃靼軍心嗎?」淚水在她眸底輕堆。

「誰會笨得讓主帥在邊城上走來走去,就只為了這兩檔子事?」他不禁發噱,黑眸帶著埋怨。「你真是不听話,我前腳剛走,你後腳跟著跑,要不是拔都趕到居庸通知我,大哥猜著你的處境,要我有空沒空晃個兩下,猜想旭兀術若逮住了你,必定會利用你來對付我,如此一來,你的安危就不用擔心了。」

「真的?」淚水打轉再打轉,她說不出這種被完全信任的心情有多感動。「你沒有以為,我……我又陣前倒戈?」

「怎麼可能?」他笑睇著她,突地伸出手,將她拽進懷里,用她來安撫他不安多日的心情。「傻一次是自作孽,傻兩次,就是天誅地滅了,我現在只擔心你的身體,你多日沒用藥,身子可還好?」

「我……很好、很好。」再也忍不住激動的丟開長劍,璽兒回擁住他。

在這一刻,她什麼都忘了,只記得自己很愛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永遠都不會背叛她永遠都相信她。

「很好就好,閃到後頭去,這里交給我。」世于略策馬來到兩人身邊,不忘好心地指著對面。「一瞧你們抱在一塊,那頭已經沉不住氣了,還不快走?」

看他一眼,世于將將懷里的人兒拽得更緊。

「好,璽兒,咱們走,皇上已經把藥送到紫荊關,拔都去拿藥了,只要再幾天你就會沒事。」若不是在馬上,若不是在戰場上,他真想要狠狠地吻她,但現在,他只能策馬帶她回邊關。

「等等,我母妃還在旭兀術手里,要是我走了,他會殺了我母妃的!」她情急地抓著他的肩,制止他策馬。

世于將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丙如拔都所料,璽兒會再披戰袍,肯定是旭兀術拿柳妃相逼。

她看出他眸底的猶豫。「怎麼了?」

「駕!」世于將喝了聲,策馬狂奔。

「于將?」他沒听清楚她剛才說了什麼嗎?璽兒猛扯他的手。

世于將深吸口氣,緩聲道︰「璽兒,你冷靜听我說,你的母妃早就死了。」

她驀地瞪大眼,如硬在喉。

「不久前,旭兀術弒父登基,你母妃因你和你的父汗相繼去世,不久也病逝,只不過旭兀術初登基,不想讓這事觸霉頭,所以才沒對外公布國喪。」這是他回邊關便收到的第一手消息。他說著,注意著她的神情,就怕這消息會惹得她心神大亂,毒性反噬得更快。

璽兒怔忡著,說不出半句話。

案汗被殺,母妃病逝,這是最疼愛她的父母,如此關愛她、疼惜她,最後竟是死在旭兀術的野心之中……

「旭、兀、術!」她驀地聲嘶力竭地吼出聲。

為何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騙她!

「璽兒,你冷靜一點。」世于將見她神色詭變,大手連忙扣在她月復上,拉著她往他胸膛貼。

「可惡的旭兀術!」璽兒怒紅了水眸,額面青筋暴露,突地嗚咽了聲,吐出一口黑血,昏軟在他懷里。

「璽兒!」見狀,他縱馬狂奔,一路與大明軍隊反身而過。

身後,兩軍混戰,廝殺一片,他不想管,只管懷里的人兒能否安好。

馬蹄幾乎要踏碎大地,哀嚎聲幾乎喊破天際,鮮血橫飛,斷肢殘落,黃沙滾滾,卻掩不過這片赤紅大地,滿山翠疊,山花燭漫,卻無人駐足賞玩。

***

邊城晝如黑夜,連日疾雨幾乎沖刷了邊城血染的大地,兩軍交戰,已然停歇。

旭兀術因不知名原因亡故,而韃靼其他皇子多被旭兀術登基前後所殺,只留下年歲最小的皇子,加上久戰國衰,韃靼朝中一致認同議和並歸順大明,所以多年交戰,終于平息。

而居庸關行宮內,被救回的璽兒躺在炕床上,神色慘白,主因是她情緒大慟,導致毒性反噬攻心,命在旦夕,氣若游絲。

世于將緊握著她的手,面色凝重,氣色死灰,卻連眼也不闔地直瞅著昏迷比清醒還多的她。

慶幸的是,半個時辰前,羅珠曼陀已讓拔都快馬取回。

欲熬藥之前,拔都這麼說……

「在熬藥之前,我必須先跟你說一件事。」他神色冷肅。

「說。」守在床畔,世于將眼也不抬。

「那味藥,有毒。」

他驀地抬眼。

「許多藥引都是以毒藥為軸,要醫治璽兒,必須以毒攻毒才有一線生機,璽兒先前不願告訴你,也是因為這味藥引毒性相當猛,劑量定最難拿捏的一環,就算是我,也必須萬分謹慎。」拔都直瞅著他。「你現在決定怎麼做?」

「記得留一份給我。」他淡道,唇角勾著耐人尋味的笑。

拔都看著他,撇唇笑得極澀。

丙真是傻子,璽兒說的一點都沒錯。

問完結果,拔都立刻去熬藥,壓根不管來回數百里的跋涉有多疲憊。

而世于將則是數夜不眠,合衣守在璽兒身旁,把軍務全數交給大哥處理,眸里心里只有一人。

探手輕觸著她微涼的頰,細細摩挲,想為她暖起些許溫度,然而她的體溫卻是不斷地降,透寒的軀體教他心驚膽跳。

說好了要保護她,為何卻總是讓她吃這麼多的苦?

他好沒用,真沒用……

「去歇著。」拔都端藥入房,見他還坐在床畔,不悅地擰起眉。「別連你也一塊倒,我沒法子一次照顧兩個。」

「我不用你照顧。」他的眸色悠地悲淒。

苞在拔都身後入內的世于略見狀,也嘆了口氣。「二弟,你去歇著。」

「不。」口吻堅定,不容動搖。

瞧了他一眼,拔都說︰「我熬好藥了。」

「我的份也熬好了?」他啞問著。

「……嗯,我擱在桌上。」他走到他身旁。「這碗藥是你要喂,還是我喂?」

「我。」他接過藥,俯近在愛人身旁。「璽兒,該醒醒了,璽兒。」

卷翹濃密的長睫輕顫了下,艱澀地張開了眼。「于將……」

「喝藥了。」他輕聲說。

「藥?」她看向拔都,從他眸底讀出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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