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險些驚呼,但訓練有素的心防讓她在瞬間冷靜下來,輕扯開唇。「王爺起得可真是早啊。」天,她是睡傻了嗎?怎會連他進房都沒發覺?
世于將濃眉微挑,唇角勾彎。「不好意思,擾醒你了。」
「不會,也差不多該醒了。」她笑著,不著痕跡地偷偷移動,偷偷移開臉,讓兩人拉開些許距離。「不知道王爺一早到我的房里有什麼事呢?」
哎,為什麼他老喜歡跟人貼這麼近?
「昨天晚上在河邊時,本王瞧見了你肘上有傷,心想你不知道上藥了沒,掛心極了,所以等不到天亮就過來探探。」他也偷偷地偷偷地再貼近她一些,整個身子都懸在她身上了。
「……真是教人受寵若驚哪。」她笑得有點僵。
可不可以不要再靠近了?不就是肘上一點點的擦傷,有那麼榮幸讓他一早就過房探視嗎
「不,愛辛為了大明百姓而受的傷,本王該要探視的。」說著,手動了起來,那麼自然地掀開她身上的被子,那麼理所當然地拉高她的袖子,那麼理直氣壯地扣緊她的腕,審視她的傷。
璽愛辛直接放棄掙扎,由著他了,只是……他的掌心好燙,燙得她被觸及的肌膚也跟著發燙,這感覺真令人不習慣。
「藥在哪呢?」他漫不經心地問,指月復在她細膩的肌膚來回游移。
曖昧又挑逗的模觸方式讓璽愛辛毛孔顫開,嚇得整個人跳坐起來,趁隙跳下床。「藥、藥就在我的包袱里!」她沖到櫃子前拉出包袱,急忙掏出她的精制金創藥,二話不說地往肘間亂撒。
「愛辛,虧你是個大夫,怎麼替自個兒上藥就這麼隨性?」世于將低啞的笑聲在緊閉的房里散開,像一道最溫煦的光,驅散一屋子的緊繃。
「嗄?」她看著他拿走手中的藥,然後再次牽起她的手,緩坐在桌旁。
「除了肘上,就連這兒也傷著了呢。」把藥點上她的掌心及拇指外側,還有她的頰,他不忘輕吹她已上藥的頰上傷口,像是怕她疼。
璽愛辛完全傻眼,被他的舉動搞得好混亂。
「不疼嗎?」他問。
「嗄?」什麼什麼疼?
世于將低低笑開,看著她不知所措的神情,就教他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再逗她。「愛辛,你真是可愛極了。」
有她在,真好,讓他沉悶三年的心緒被徹底解放。
璽愛辛整個呆掉。
等等、等等,先讓她搞清楚,他這行徑,該不會就是俗稱的……調戲?!
「你說是就是吧。」他笑得很愉悅。
璽愛辛再瞪大眼,這才發現她在不知不覺間把疑問問出口了。
啊啊~她在干麼她是刺客、是刺客耶!刺客居然被刺殺對象調戲,天底下有這麼可笑的事嗎?!
「王爺,我是男人、男人!」她用力把聲音壓得更低更啞,努力展現她很男人的一面。
世于將慵邪抬眼,看她一頭長發未束,襯得那張臉更顯清麗奪目,再加上她只著中衣的縴薄身形,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呀,只是她那身蠻力——「若不是昨天親眼瞧見你親手制伏了那頭牛,本王真會以為你是個姑娘家。」
「王爺,這話可就有點傷人了。」她扁起嘴。「在我眼里,王爺可也是長相俊美,若不是英姿颯爽,我也會以為王爺是女兒身呢。」
逞完口舌之快,璽愛辛無力地閉上嘴,有股沖動干脆咬舌自盡算了。
逞一時之快做什麼咧?讓自己找死?
以為他會翻臉,豈料竟听見低低笑開的男音,如拂過林間的徐徐風兒,沒有半點惱意,甚至還很開心。
開心?這人,不是她想說,而是他真的很怪。
「愛辛。」世于將噙笑喊著。
「……在。」她偷覷他。
「本王替你上藥,待會你陪本王一道用膳吧。」
「這有什麼問題?」她笑著,突然覺得用詞不敬,趕緊再改。「這是小的的榮幸。」
「愛辛不需多禮。」他溫柔的牽起她的手,握得不緊,但極具佔有欲。
璽愛辛再次瞪大眼。
難道說……傳聞中不近、紀律甚嚴的征北王,喜、男、風?!
一頓飯吃得璽愛辛食不知味。
原因無他,就出在征北王實在太熱情。
「怎麼了?這菜不合你的胃口?」瞧她停筷許久,他啜著茶笑問。
「不不,這菜好吃得很,只是我不怎麼餓。」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她隨手夾了一口輕嚼。
世于將笑睇著她的舉措。
她的吃相優雅有禮,不像一般村野大夫;她的身子骨偏薄,雖是高了些,但北方姑娘多得是這般修長亭立身姿,況且她粉顏瑩白如玉,黛眉如敷柳,水眸似澄泉,聲潤煦暖,豈可能是個少年郎?
可,他也未曾瞧過一位姑娘家有本事制伏狂牛,那牛撒野的狂勁,就算兩個彪形大漢也不見得制伏得了。只是,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世道無奇不有。
思及此,他不由得笑了。
這是老天在譴責他,不許他意婬夕顏,不許他假借他人思念她嗎?老天搞錯了,他分得很清楚,夕顏是夕顏,愛辛是愛辛,就好比夕顏絕無可能雙手制伏狂牛,而愛辛也不像個可以撫琴唱吟的女孩。
他清楚知道,眼前踏進他心底的,是愛辛,這感覺,很舒服。
璽愛辛邊嚼邊觀察他唇角慢慢擴散的笑意,水眸左瞟右瞟,上看下看,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惹他發笑,還笑得那般柔膩,卻又帶著詭譎自嘲。
征北王,怪怪的。
調開視線,她從窗口探出去,瞥見城牆上的垛口。「欸,那上頭是什麼?」
世于將斂笑探去。「那是佛郎機大炮。」
「大炮?」她眉頭皺起。
「可連發,射程約莫二百步,若居高加風向,可達二百五十步。」他支手托腮,審視著她的神情。「一發足以摧毀一支小隊,一座紫荊關架上十支大炮,皆可發上百發,若韃靼大軍硬要侵城,絕對要它全軍覆沒。」
璽愛辛看向他。「王爺保國衛民可真是用心良苦,又是築牆,又是大炮……」不把這邊城地帶弄成地獄道是絕不罷休了。
「人不犯我,我又豈會犯人?」他掀唇,笑得冷冽。「這築牆嘛,是因為這關城是外族每攻必下之地,遂必須加強防御,柳溝峭壑,必設陷阱或築牆,絕不允許三年前外族攻進京城外城,焚燒三天三夜的慘事再現。」
話到最後,黑眸已隱隱透出殺機,那幾乎毫不掩飾的殺氣,教璽愛辛不寒而栗。
三年前大明京城外城那把火,真是燒了三天三夜?她垂眸忖著。
「王爺那時听說是守在南方海防呢。」她斟酌著對話,希冀他眸底別再染殺意。
她不想殺他的,但卻是身不由己。
「可不是?」他笑著,唇角頓現的淒楚一閃即逝。「若是我守在北方,絕不可能有此事發生,夕顏也就不會……」
「夕顏?」
「瞧,我說到哪去了呢。」他笑著,不著痕跡地轉開話題,「用菜呀,愛辛。」
璽愛辛瞅著他。「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天下可以太平,可以永遠共處,再無血腥上身之時。」她由衷道。
「誰不希望呢?」他語意深遠地回視。
「若可以永遠太平,不知道該有多好。」她不想再過左手執劍殺人,右手執金針救人的生活。
在宣化鎮半年,她忙著殺人、救人,最後都快瘋了,已經不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麼。
「可不是?」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垂斂長睫掩去他眸底的計量,半晌,才低喚,「愛辛。」
「嗯?」
「本王覺得與你一見如故,不如,你我結拜為「義兄弟」,你意下如何?」他唇角緩緩勾勒出一抹淡笑,深邃不動聲色的眸底猶有一絲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