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治你剛好。」看他還敢不敢要嘴皮子!「趴下去,你背部上頭的傷都給忘了不成?你都不會疼的嗎?」
「瞧了你,就不疼了。」他乖乖趴著,大手輕撫她垂在炕上的發。
她一頭檀發如瀑披垂,油亮潤黑,襯得那張粉顏更加白皙清透,再也找不著半點少年郎的氣息,是個芳韻正馨、艷姿正放的少妻。
「你當我是仙丹妙藥?」她嗔他一眼,審視他背傷恢復的狀況,嘆了口氣,再輕輕撒上藥。
「你就是我的仙丹妙藥。」
「迷湯。」怎麼愈識得他,愈覺得他這心性與以往大不同呢?「下回再拿身體喂刀,瞧我怎麼整治你!」
「不會了,我已經把你拐回身旁,不需再使苦肉計了。」
她微惱瞪他。反正、反正他吃定她就對了。是吧!
「你不問我為何是個女人?」她咬著他的指。
「重要嗎?」他問得漫不經心,恍若這個問題之于他壓根不重要。「咱們都已經袒裎相見了,眼下再問有何意義?」
「哼,我都忘了你喜男風呢,豈會在意我是男是女。」語氣酸得很。她還記得他尚不知她為女兒身時,也是一副準備霸王硬上弓的狠樣。
唉,他的璽兒怎麼會以為他看不出她的女兒身?不過她說的也沒錯,一旦看上了,他的確不會理這種小事。「那也只限定你。」
「真沒把我當夕顏看?」
他這才定住她的眼,笑得佣懶。「嗯,有人很在意呢。」
「…我要走了。」璽又羞又氣的想起身,卻被扣得死緊。
「去哪?」
「回韃靼。」
「不允。」他將她壓在身下,蘸墨黑眸直瞅著她。「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征北王的妻,沒我的允許,哪兒也不許去。」
「你要軟禁我?」
「是要你相隨。」什麼軟禁,真虧她想得到。
「那怎麼可能?我要是待在這兒不走,屆時韃靼大軍會壓境的。」她真以為他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
「這樣冤冤相報,你以為咱們有可能有成眷屬的一天嗎?」
他面露喜色。「原來你心里是想嫁與我的。」
她眯眼狠瞪。「你以為我是個隨便就會把身子交出去的人嗎?」
「那是你心里也有了計謀?」他單手卷著她的發梢。
「讓我回韃靼。」
「不。」斬釘截鐵。
她攢緊眉。「由我統領大軍,才可保雙方無事,也許哪日可議和。」
「事情有那麼簡單嗎?」世于將輕扯她的發,壓根不信這話。「再者,韃靼皇族內斗如此嚴重,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其中。」
「你又知道內斗了?」她直挺挺看著他,喜歡他眸底的擔憂,那是完全屬于她的,眸底的那片溫柔就是她甘願棲身之地。
「若沒有內斗,你不會再三被人追殺,也沒必要女扮男裝了,是不?」他心疼的將她圈人懷里。「璽兒,在這里你是我的妻,不再是韃靼太子,你就是你,我深愛的你。」
璽不語,淚眼婆娑。
第7章(2)
他不經心的一句話,眸底的溫柔,憐愛的舉措,總是教她感動,叫她甘心為他想出千百個可以破除對立的法子,好讓兩人可以長相廝守。
輕輕把臉偎近他的胸口,听著那沉而勻的心跳,她娓娓道來這些年所吃的苦。
在韃靼知道她是女兒身的,只有母妃和拔都,再累,她都必須撐住體魄,絕不容許任何人看穿她的性別,只怕母妃會被安上欺君之罪。
所以她忍得再累也得忍,只能一輩子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力量不足的部份,還得以各式藥味強身,或吃或浸,就只為了當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韃靼鬼將,可唯有她知道,在她深愛的男人面前,她只想當自己。
世于將靜靜听著,收攏在她腰後的力道又更重了點。
「璽兒,咱們找個與世無爭之地隱居,你覺得如何?」他湊在她耳邊問,溫厚的氣息搔癢她的耳畔。
「真好。」想像隱居在那飛瀑縈繞、翠峰重迭,處處皆是鮮脆欲滴的濃綠,就她和他,不再殺戮。「真美的夢。」
「那不是夢,我是說真的。」世于將不滿她的反應,將她摟得更緊了點。
「怎麼可能?」她失笑,心卻仍為他所框架的美夢而神往。
「為兒女私情不顧將軍之責?你不怕被株連九族嗎?」
「那還不簡單?就外傳咱們兩個邊城廝殺,雙亡。」他連下一步都想好了。
「那邊城之責怎麼辦?這不是你世家的責任?」她笑得連肩都顫動。
「交給我大哥啊。」
「他?憑他?」不出三日,就連未曾被攻破的居庸都會被韃靼大軍踏平。
「你錯了,世家武藝最好的是我大哥。」除去痼疾,他的武藝依舊精進得很。
「真的?」她張大眼,又隨即垂下。「但他的心脈有缺損,血流會淤塞,尤其是情緒大喜大悲或是天候驟變時。」
「所以,你趕緊想個辦法讓他好生補補,若真撐不下,相信皇上也不會太苛責他,該會允他告老還鄉,畢竟……他雖無宮職,但可也是有封侯的。」他神情逗趣,口吻卻是再認真不過。
她笑罵。「你會成為罪人的。」身在亂世,說說夢想也是一種快樂,盡避虛幻,卻也樂哉。
「那就當罪人吧。」人生在世本不自由,但唯獨愛情,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剝奪他得到。「那就讓天下人辱罵嘲笑,讓後世人議論譏評吧。」
「你傻。」
「陪我一道傻吧。」他吻上她的唇,那柔女敕的滋味嘗再多次也不厭倦。
找人一道做傻事也這麼霸道…唉,她還能如何?他已經為她退到這種地步了,她還能再苛求什麼?
已經足夠了、夠了,他說的都是她想要的,一生奢望的,全都圓滿了。
「要傻,怎麼沒想找我一道?」外頭涼涼的聲調伴隨著輕輕的敲門聲。「真無情,沒找我一道走,還要將我推入火坑!爹啊,娘呀,我怎麼這麼命苦——」
世于將不悅的停住吻,厲眸射向門外的身影。
「哎呀,難不成我掃了二弟的興致了?我還是趕緊走,省得惹人發火。」清朗嗓音很虛假地呀了幾聲,身影壓根沒離開。
「世于略!」
「沒大沒小的,你叫誰世于略?啊?」啐,有了娘子就沒大哥了!
世于將沒勁地下床,窗外光線淡淡勾勒出他骨肉分勻的線條,俊美而無贅的體態。
「我的衣袍掉去哪了?」他不著寸縷地在璽面前找衣袍。羞得她不知道要把視線投到哪去,索性閉上眼,可等了半晌也沒听見穿衣的聲響,反倒是嗅聞到他驀地逼近的氣息。
她微微張眼,瞥見世于將唇角很壞心眼的戲譴笑意。
「昨兒個夜里沒讓你瞧仔細,趁著現下光線極佳,要不要仔細瞧一回?」他笑得邪氣,抓著她的手輕撫上他刀鑿似的厚實胸膛。
「不用了!你、給、我、穿、上、衣、袍!」她咬著牙關低吼,秀指狠狠往他的腰上掐下。
「你謀殺親夫?」擰得那麼用力。
「謀殺的話,我就拿刀了!」
「不用拿刀,我就快死了……」窗外淡逸虛弱的聲響再度傳來,瘦削身影緩緩滑落在地。
「大哥?!」
***
兩個時辰後,一碗又苦又腥的藥汁燒燙燙地端到再次臥床的世于略面前,而坐在炕床階上的璽,則是以金針在他胸口上排了一列。
「二弟,痛啊——」他哀哀叫,不敢張眼瞧那列扎在他胸口上的金針。
「誰要你一夜不眠?」世于將沉著眼,氣他大病初愈竟一夜不眠,才會惹得心疾再犯。「不是跟你說了,把軍務交給兩位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