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歡眸底凝起一股殺機,猶若鬼魅,徐步靠近。
「你想殺本宮?別忘了,本宮一旦出事,宇文家可會被滿門抄斬呢!」
那霸氣又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讓宇文歡停下了腳步。
她滿意地笑了。「本宮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愧本宮要馬御醫特地放出消息了。」
床幔微掀,朱香吟一頭雲瀑未挽,滑落在身側腰際,玉面似芙蓉,神韻如牡丹,讓見者莫不為她的絕艷無雙而拜倒,然,宇文歡是例外中的例外,完全不為所動,甚至眸底漸起的殺意未褪。
「你無話可說嗎?」
她笑聲如銀鈴,听在他耳里卻像是鬼差拘魂鏈磨地的刺耳聲響。
「讓本宮說吧。本宮听說你有個版畫師義妹,自小身子骨奇差無比,心脈重損,所以你為她訪盡天下良材益藥,卻始終改善不了,但本宮手中呢,有著皇上賞賜的西域千蛛紅,听說這味藥材專護心脈,若煉制成丹,則能成為百毒不侵、百病不襲的救命丹。護國公,你想要嗎?」
宇文歡黑冷眸底復雜得教人讀不出思緒,唯有抿緊的唇角看出他在掙扎。
「護國公,你想怎麼做?」朱香吟笑吟吟的,恍若勝券在握。
她想要的,從沒錯失過,眼前的男人,不會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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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冷輝生華,盡避隆冬風雪凍得人只想往床上卷,然而,此時的京師卻是歡天喜地的準備過年。
幸兒坐在屏榻上望著窗外,看著下人們非常忙碌地奔走著,手上拿著各式各樣應景的物品,妝點年節的氛圍。也對,這護國公府是新落成的府邸,頭一回過年,自然是要盛大些。
大伙忙得像是後頭有鬼在追趕著,只有她,很可憐的、很悲慘的被軟禁了,哪兒也去不了。
唉~~
「小姐,怎麼了?」貼身丫頭良兒立即備上溫熱茶水。
她抬眼,接過茶,又嘆氣了。「良兒,歡哥哥回來了嗎?」
「爵爺尚未回府。」府邸的所有人還是習慣叫自家主子的舊稱。
「是嗎?這麼忙啊。」也對,歡哥哥雖無官職在身,但好歹是功勛彪炳的護國公,初至新邸,上門祝賀的官不勝枚舉,再加上過年時節,肯定是忙得分身乏術,沒空多理睬她也算合理。
只是,她很無聊啊,除夕夜只能待在這里發呆。
這府邸和侯爺府不大相同,格局又更氣派了幾分,但她只想回熟悉的老窩,待在這里,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忍不住想,歡哥哥肯定又是有事瞞著她了。
視線放遠,不由得回想起在杭州時,無咎哥哥說——
「丫頭,真可惜了你一身病鼻,若你全心潛佛,來世必有大格局。」無咎半是嘆息,又是可惜。
「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只是想服侍歡哥哥而已。」幸兒瀲灩的水眸眨也不眨。「無咎哥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無咎淺吟了會,啞聲開口。「丫頭,你可知道你歡哥哥要是情緒大動,大悲大痛便會發狂?」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六年前在茶肆時,我發覺到歡哥哥的不對勁,但並不以為意,一直到歡哥哥從邊關回來,面容扭曲如惡鬼,殺氣橫生,連我都嚇著了,而你喂他喝血,他便靜了下來,那時,我就確定了心里的猜想。」
「你沒睡著?」他微訝。
「睡是睡了,但總是不安穩,半夢半醒瞧見了那一幕,還以為是鬼差上門了呢。」頓了下,像是微惱他轉移話題,不悅扁嘴,說︰「無咎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寶力不夠深,才會教無咎哥哥三言兩語打斷,她還得再磨幾年吧。
「……丫頭,若我說,術士之言為真,你心里有何感想?」
「沒有感想,我知道那是真的。」她很怕死怕被拋棄,直到現下,依舊害怕,但她還有更怕的,就是當她死了,歡哥哥會發狂。「九歲那年,若不是無咎哥哥和歡哥哥,幸兒早已命喪黃泉了。」
「你不怕嗎?」
「怕,很怕,更怕你說的孤死。」一個人孤單死去的滋味有多難受啊。「但是,不能為了要救我而讓歡哥哥犧牲這麼大,我知道歡哥哥的眼楮是因為我才受傷,而且他是存心的。」
「是我動的手。」懶懶說出,接收到她不滿的目光,無咎也只能無奈道︰「唯有我傷的,他的傷才不會痊愈,也唯有我的血才制得住發狂的他,我和他……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分身吧,他等同我失去的一部分,而我守在他身邊,就是在等著收回那部份。」
幸兒攢起眉。「難道……歡哥哥天生異于常人,是因為……」
「沒錯,我原是半妖半仙,而後藏身在佛前的紅燭修行,前世他壽終時,我不小心在他身上滑下一滴淚。」他指著宇文歡的眉心。「必須等到他壽終正寢,我才拿得回。但其實也是有其他的法子,好比殺了他……丫頭,別瞪我,我並不想那麼做。」
幸兒聞言,眉頭狠狠地打了個死結。打她初識這兩人,便覺得他們絕非常人,心里不怕是因為她只怕死怕被拋下,對于救她的人,哪怕是妖是鬼她也感激,沒有害怕的道理。
「歡哥哥知道嗎?」她可以平和接受,不代表歡哥哥能夠妥協。
難怪無咎哥哥說,歡哥哥即使死後也不見得會在黃泉路上與她相逢,只因他們原就不同道!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他會殺了我的。」他呵呵笑著。「前世的他,為情抑郁而死,我原以為今生的他該是薄情寡義之人,豈料他骨子里依舊情深意濃,也對,他還得修上世未修完的課題,我可以陪他慢慢走,然而遇見了你,所有的命盤都打散了,他想救你,我就幫,他想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所以,為保我性命,你點醒歡哥哥注意我的陽壽欲盡;為保我性命,你帶我前去邊關;為保我性命,你讓歡哥哥在邊關大開殺戒,從邊關一夜奔回;為保我性命,你讓歡哥哥戳瞎了眼,好找個理由下杭州尋神機;為保我性命,你假裝成神機,給歡哥哥留住了一線生機……無咎哥哥,我的命不值錢,別為我如此費心。」她淚如雨下,心如刀割。
原來要供養一條生息,不只是要花錢,還要花費心神和心力,她何德何能,讓他們愛之疼之惜之入骨?連爹娘都不要她了,他們為何如此珍惜她?費盡心思,耗盡心力,竟只為求她活下去。
「丫頭,若是哪日我和你歡哥哥有難,你也會千里趕來的,是不?那感情絕不只是恩情的,是不?」
「我對無咎哥哥是親情,情比手足,對歡哥哥是情愛,是無法割舍拋下的愛……我還是怕死,怕得要死,但我更怕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歡哥哥怎麼辦?」她淚流滿面,抿嘴忍住抽噎。
「總會有再見面的一天。」他輕聲安慰著。
「來世嗎?」
「對。」
「如果我忘了他呢?」
「你會忘嗎?」
「不會,但是我怕有些原因讓我給忘了。」
「那就由我負責讓你想起吧。」無咎笑得輕松。「這麼吧,若來世你倆有見面的機會,我必引領你倆前來,讓你們回到天竺再墜一次崖,讓你倆記憶重疊,憶起這世,從此兩人熱情相逢,你覺得如何?」話到最後,幾乎在打趣了。
「好。」
無咎斂起笑。「你不怕摔死?今兒個是有爵爺在,才能保你一命呢。」他隨口說說,她回得這麼隨性瀟灑啊,一點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