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哥哥,誰在外頭?」幸兒一直想要走到窗邊細看,可惜歡哥哥將她抓得太緊,實在是無機可乘。
「是……」
「本宮想見妹子。」朱香吟不悅地揚聲,直朝無咎走近,就不信他敢不退。
如她所料,他立即退開,好讓她長驅直入,拐進院落房前,丫鬟迅速上前開門,派頭氣勢十足,媚眸淡掃過床上不知所措的女孩,定在坐于床畔,毫不避嫌的宇文歡身上。
哪有一對義兄妹可以如此不避嫌地共處一室,甚至坐上她的床!混帳東西,他膽敢利用她來救他的女人!
「有事?」淡淡啟口,宇文歡看也不看她一眼,拿起素白帕子拭去幸兒唇角的藥汁殘漬。
朱香吟隱在袍下的粉拳緊握著。「駙馬,難道你不認為你欠本宮許多道歉?」她曾幾何時如此低聲下氣?
他是個不稱職的駙馬,婚約,是她以物易物換來的,所以,哪怕代迎之人是他的胞弟,她也能理解;他眼痛,洞房夜不見人影,她也咬牙忍下;歸寧日不見人影,她也不見怪,但前提是,她以為他所救、所護之人是他的妹子!
如今親眼所見……見鬼的妹子!沒有一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妹子露出如此心疼不舍的神情!
這女孩根本是他的摯愛,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是她笨是她傻,早該知道一個男人不可能對一個義妹做到如此盡心盡力的地步!如今走這一遭,算是證實了她心底的疑惑。
「道歉?」宇文歡哼了聲,撇了撇唇。「我可不知道欠了什麼道歉,公主若無事,就回主屋吧,這兒不方便外人踏入。」
「外人?!」朱香吟聲音陡然拔尖。
她可是皇上主婚下嫁予他的公主,如今是他護國公的妻子,他竟說她是外人?
「歡哥哥。」幸兒輕揪著宇文歡的袍角。
好狠啊,真的好狠,原來歡哥哥的心硬起來,是這麼沒人性的。
「宇文歡,你在戲弄本宮?!」艷絕無雙的嬌顏怒火橫生。「你的眼根本沒犯疼,你是故意在惡耍本宮!」
「誰有那個膽子?」他哼了聲,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牽起幸兒的小手塞進暖被底下。
「義妹是幌子,你騙本宮才是真的!」混帳、混帳,他竟敢欺她!就連皇上都不敢誰騙她,他竟然瞞騙她至此!
「敢問公主,我騙了你什麼?」他不耐地抬眼,黑邃眸子森寒噙邪。
「迎娶當日,你騙說眼犯疼,要胞弟代迎娶,如今本宮總算得知……你潛入本宮寢殿,是為了這女孩求藥!」朱香吟抿緊唇,怒目瞪著那只剩一口氣的女孩。「你可知道,私闖禁宮偷藥可是罪加一等!」
打一開始,他根本就不想娶她,所以踫也沒踫過她,哼,別說踫,打她嫁入護國公府至今,要不是她踏進這院落,只怕還看不到他的人呢。
這女孩,他倒真是心疼得緊啊!
「那又怎麼著?我偷著了嗎?」他哼了聲,神色佣邪。「說到底,是公主開了條件,我依約進行,如今公主已入門,藥也交到我手上,兩不相欠,公主就算想反悔……藥已下肚,若要渣滓,我會差下人拾妥交回就是。」
「宇文歡!」
「在。」他懶懶回著。
「你信不信本宮會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滅你宇文一脈?」她目光猙獰地怒瞪著他。
幸兒聞言,心抖跳了下,小手又偷偷地從暖被里溜出,揪住他的袖袍,要他別再惹惱公主。
他濃眉挑起,懶聲問︰「罪名呢?要將宇文一脈滿門抄斬,罪名可不小,公主打算要安什麼罪?」輕輕地握住小手安撫。
恍若沒料到有此一問,朱香吟竟有些語塞。「想要什麼罪名,還怕找不著嗎?光是你金屋藏嬌,我就能治她罪!」治不了宇文家,也絕不容這小賤蹄在她的地盤上興風作浪!
「我不能納妾嗎?」他口吻輕淡,但眸底的不耐已堆疊成殺意。「大明律例可沒記載公主下嫁,駙馬不得再納妾的條文呢,饒是皇上想定罪,只怕,他也得先廢了自己的三十六宮。」
幸兒聞言,不由得垂下臉。原來她是妾啊……
「宇文歡!」
「來人,送公主回主屋,不得允許,誰都不準踏入這院落。」他不耐揮手。「不必!本宮還知道怎麼走,犯不著你差人趕!來人!」朱香吟攢起柳眉,艷容怒騰騰,接過身後丫鬟遞上的藥包。「這藥材是要給妹子的見面禮,你就收下吧,若是用不著,他日本宮再親自奉上白幛一對!」
話落,甩頭就走,包括十來名丫鬟的龐大陣容一並退下。
宇文歡看了藥包一眼,扔給方進門的無咎。
無咎看也不看,走到窗前,對著守在拱門邊的下人喊道︰「傳令下去,凡是公主或是公主丫鬟拿來的東西,一並丟棄,不準入院。」
「歡哥哥、無咎哥哥……」幸兒苦著小臉。「你們怎麼把公主當壞人在防?」
而且歡哥哥居然說公主是外人……好吧,她承認,她心底是有點高興的,但為逞一時之快而得罪公主,實在是沒必要啊。
方才的狀況好火爆,她實在很怕為了她,宇文家真要出事了。
「她嬌縱得令人生厭,看都不想看。」宇文歡哼了聲。
混蛋,竟敢說要送上白幛一對,分明是在觸幸兒的霉頭!
「其眼不正,心思必邪。」無咎的批評更不留情。
幸兒只能很無奈地搖頭嘆口氣,張口想要再說什麼,卻發現歡哥哥靠得很近很近。「歡哥哥~~」她嬌音軟呢著。別瞪她、別瞪她啦!
「難道你要我去陪她?」他沉聲噙怒。
「……不。」她搖搖頭,柔若無骨的雙臂攀上他的頸項。「我知道對不起公王,但我不希望歡哥哥去陪公主。」
「算你識相。」唇角這才滿意地淺勾,又說︰「待會兒用過飯後,還要再吃一帖藥。」
「啊,還要吃啊!」她很沒志氣地低喊出聲。
還以為撒嬌一下,歡哥哥就會忘記的。
藥好苦好腥好澀,她好想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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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偏樓院前,小橋流水上頭是佛陀七彩燈火,那是昨日工匠們連夜趕工,將轆爐架在水面,把水絞送到燈山高處,貯水于水櫃中,按時輸放,水即通過佛之手臂奔注而出,配以架設于水岸邊的各色燈火,在水柱上奔射出七彩光芒,哪怕是白晝,擱置在院落的上千盞燈火都不曾熄滅。
然這美景,得等到夜愈深才愈精美奪目。
幸兒笑眯了眼,等著夜色降臨,看這七彩的光芒可以飛射得多遠。
「歡哥哥,去年元宵時,廣場上架了燈台,有萬盞之多呢,連放五日以慶太平盛世,今兒個不知道又是怎樣的燈會。」她雙手捧著小臉,趴在窗台上,目不轉楮地看著外頭的七彩光芒。
「管他的,你愛看彩燈,明年,我替你搭個燈架。」他拿了件狐裘往她細弱的肩上一搭。「外頭風大,到床上躺著吧。」
「天色快暗了,到床上躺我就看不到燈火了。」她回頭愛嬌地央求。「再看一下,好不好?」
宇文歡沒好氣地瞪著她,卻見無咎從側面拱門走了過來。
「爵爺,黃公公傳皇上旨意要你入宮,賞上元節景。」
「說我眼疼。」他想起公主一早就回宮……哼,八成是到皇上面前參他一本了。哼,那又怎麼著?就不信她玩得出什麼花樣!
「黃公公說,皇上要再看你的眼傷,有不少御醫都在宮里備著呢。」無咎嘆了口氣,繞進房門,將窗子關小些。「爵爺,依我看,你去一趟較妥,順便告知幸兒為妾一事,省得公主搬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