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要跟她一樣了?因愛生狂?這一切說到底,只不過是因為愛……
「齊子胤!」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他緩慢回頭,瞥見愛人極為擔憂的神情,下意識地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里,好似要將她填入心底空缺的一角般緊摟。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她緊張的問著。
有些迷亂的心思在她心急呼喚下片片凝聚,齊子胤勾唇輕笑。「好得很,好到要現在跟你大戰個幾回合都不是問題。」還好、還好,他還有個幸兒可以撐住他的意念。
幸多樂一愣,小臉漲紅。「你在胡說什麼啊?」很多人都在場耶,瞧,老板在偷笑,達方已經石化了。
「丫頭,有你真好、真好。」他把臉埋進她的頸項旁,嗅著屬于她的淡淡清香……
「怎麼突然這麼激動?」她一頭霧水,不過看他沒事,總算安心了點。
一下車,她和老板找到達方,立即馬不停蹄地狂奔上三樓,喘得要死,頭暈得要死也不敢停下腳步,就怕來不及。
還好、還好……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瞧見一道刺眼的閃電銀光打下,透過七彩玻璃窗映在房內,閃出詭異的亮,瞬間她的心髒急急跳趄,一下強過一下,一下震過一下,恍若大難臨頭!
閃電過後,窗外是一片昏暗如午夜。
怎麼會這樣?明明才下午兩點,就算下雨,也不至于會喑成這樣吧?心生疑懼,余光瞥見身前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裝,她想也不想地喊,「快走!」抓起他的大手就立即朝門口跑。
「嗄?」
「別急,一道走吧。」賴咨雲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支古代火銃,槍口就對著幸多樂。
齊子胤回頭,千鈞一發之際,頎長的身影上前擋住了情人縴細的身影。
砰的一聲,聲音隱沒在外頭狂肆的風雨聲中,槍口冒著煙,在幸多樂的眼中,這畫面就像預知畫面,齊子胤緩慢如慢格般倒下。
「怎麼會這樣?!齊子胤,你的心夠狠!寧可死在我的手中也要保護她,你好可惡、你好可惡……」
耳邊傳來賴咨雲的悲泣聲,幸多樂卻管不了,只覺得這一槍是打在她的心口上。
第十章
護國公府的朱紅門前,夜雪紛飛如雨,兩道身影同時抵達。
「無咎,你怎會在這里?」宇文歡身著沉色官服,腰系瓖玉束帶,英姿颯逸,然而眉頭攏起,不悅問著,同時大步走進府內。
「有小廝傳馬御醫要給張新藥方,差我過去拿,豈料我到時,馬御醫根本不在。」無咎沉著聲,快步跟上,不敢點出心里由疑生懼。
瞥他一眼,宇文歡腳步加快,閃進無人角落,飛步而去。
方才進宮,心底那片不安凶猛成災,教他顧不得皇上如何看待,轉身就走。
誰都沒有他的幸兒重要,若不能親眼見她安好,他怎麼也放不下心。
飛身掠過林圍,躍入北偏樓,一踏進拱門,便瞧見他的幸兒一臉笑咪咪地趴在窗台,眉彎彎唇角彎彎,玉面有著紅梅輕覆,他暗吁門氣,輕步走近,卻瞥見紅梅非紅梅,幸兒勾起的唇角以極緩的速度慢慢淌下血水……
「幸兒!」他飛身躍到窗前,目皆盡裂地瞪著毫無反應的她。
她還在笑,然而唇角的血水是恁地沭目驚心,臉色是可怕的慘白,那是張沒有血色的安和面容,沒有起伏的胸口,沒有反應的死氣……
一陣麻感如針痛上腦門,他心神恍惚了起來,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下,卻又無力反擊。
「幸兒?!」無咎難以置信地走到窗外,伸手要探她鼻息,卻被宇文歡撥開了手。「爵爺?」
「幸兒生辰已過,你別亂探她鼻息!」聲音是無法自持的顫抖,突地無法控制地大吼,「不可能!不可能的!初九已過,初九已過!她會沒事,會沒事的!」聲音自喉口硬生撕裂,俊容掙扎著扭曲,痛苦地變幻著鬼面。
耳邊沒有鎖鏈磨地之聲,更無鬼差之影……是走了嗎?是走了嗎!
「爵爺,穩住!」無咎咬破指頭,硬是把血往他嘴里喂。
「走開!」他神力撥開無咎,無咎毫無防備地飛撞上小橋流水,撞斷了水流如注的佛之手臂。
宇文歡神情妖邪,雙手輕緩地將早無生息的人兒摟進懷里,輕輕的,像是怕將她給揉碎了似的。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口中喃喃念著,大手輕撫她滑緞般的發絲,輕拍著恍若一拍即碎的細背。「人呢?人呢!我不是傳令下去,絕不讓幸兒一人獨處的?!人呢?人呢!」
絮念轉為悶吼,化為一陣氣勁震動大地。
他心神俱裂,暴眸猩紅,渾身打著狂顫,是狂怒是狂悲。
她渾身涼透,一絲溫度不留,像已走了許久……一個人啊,她就一個人待在這里,笑吟吟地對著窗外,知道他一回府必定經過她窗前,所以為了不讓他擔憂,才特地為他凝笑以待?
她那時,在想什麼?
手指顫栗不休,輕撫過她勾得彎彎的唇角,那汩汩滑落的血是黑紅帶腥……黑紅帶腥!「毒!」他暴咆了一聲。
無咎渾身濕透,身上沾滿飛雪,狼狽地走到他身旁。「……確實是毒。」誰?是誰膽敢對幸兒下手?
「不是壽終正寢,不是因病而亡,而是毒……」黑眸激起異彩,有些癲狂痴纏。「也許還有救,還有救!」
他猛然朝腕口一咬,壓根不管咬下了腕上一塊肉,將噴泉似的血硬灌入幸兒口中。
「你在做什麼?」無咎驚呼。
「我在救她!我從小百毒不侵,我的血肯定也有祛毒鎮邪的功能。」他唇角抹著奇艷的笑,目光渙散,帶著企盼,似瘋如狂。
瞪著他發狂似的舉動,無咎的心像是被刀剮過……是命啊、是命啊!即使只擁有他一滴淚,他痴戀得比他還狂!
「你別這樣,我允諾你,來生必定給你們一個完美的情緣。」回過神,他試著要將他拉開。
宇文歡惱火將他甩開。「我要來生做什麼?!來生?就算真有來生,我不再是我,幸兒不再是幸兒,我要來生做什麼?!」什麼情啊愛的還會繾綣到來生嗎?
無咎定定地看著他,殘忍道︰「幸兒已經死了。」
「胡說!胡說!既只是毒,肯定還有救,還有救……」說到最後,他殘存的一絲理智也不信了。
貼在他的胸口,幸兒依舊涼透,早無生息……
他的幸兒還這麼小,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幸兒?!她何錯之有,何罪之有?她究竟干下了什麼人神共憤的歹事,要老天如此責罰她一生?她善事做盡,老天為何還要逼得她無路可退?為什麼?!」
「哥哥、哥哥,你人真好,救了我又替我取暖,我決定這輩子跟定你了,我要做牛做馬報答你啊,哥哥~~」
驀地,他神色復雜地瞪著早已無法言語,卻依舊帶笑的幸兒。
「歡哥哥,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是、是是真的嗎?」
他突地笑了,苦澀又淒離。「傻丫頭。」
「歡哥哥,我允諾你的,我要伺候你一輩子,可無咎哥哥說你會長命百歲,所以我也要跟著一起長命,才能一直伺候著你啊。我才不會像那江湖術士說的因你而死……我要長命百歲,陪歡哥哥一起到老,哪怕在黃泉路上,我也牽著你走。」
「說謊……說謊!那術士說對了,你確實是因我而死!」他淒絕怨絕,抱著她小小的身軀,痛得五髒六腑皆移了位。
有人對她下毒,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凶手是誰!